子夜连忙问,“我觉得你们七皇子看我的眼神不对,他是不是很恨我?”
“那可不?当然是恨死你了。”阿仆想都未想就答道。
这不符合常理啊,子夜偏着头想不明白,遂直接询问,“我跟七皇子素昧平生,他为何要恨我呢?”
阿仆拔了拔炭火,让火又旺了一些,开始叙说原委,子夜便知道了原本七皇子身体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但自从他七岁那年起,他就开始梦到她这张脸,梦到她手持烛火站在他的床边一站就是一整夜,每次只要她一来,七皇子就必定病倒一个月内下不了床。未了阿仆又回了一句,“你说如今你从他梦里跳出来,又阴魂不散跑到他真实的生活中,他能不恨你?”
子夜不作声了,望着亭前的紫鸾湖,那水面荡漾着碎银般的月光,池子四周好多花草,竟还有些绿意跟远处的积雪一衬越觉得恍惚怪异。
阿仆哈着气,瞧了一眼亭外的风雪,“我说姑娘,你有跑人家梦里偷窥人家的癖好?”
阿奴向子夜靠拢过来,笑得有些别有用心,“我说姑娘,你有跑人家梦里去的本事,干脆教教我吧,春花到现在都不理我,我要去她梦里瞧一瞧,看她这脑袋瓜里整天都想着什么野汉子。”
子夜瞪了他们一眼,有些弄不清这前因后果了,这羲束梦到的究竟是自己还是白棠呢?还是这一切,原本就在白棠的掌控之下?
可她自己只是跟年轻时的白棠长得一样,可白棠现在也老了死了呀?想不明白的子夜一跺脚干脆不想了,只是沉声道,“我哪有跑人家梦里去的本事,你们七皇子怎么会梦到我那是他的事,与我又有何关?”顿了顿,她又将话往道上引,“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是说你就是那解铃人?”阿奴还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阿仆便已然意会了子夜的意思。
总算有个明白人,子夜若是手未绑住真想拍拍阿仆的肩叫声兄弟了,因此凄声道,“我此次前来就是为大人医治寒症的,但你们大人不但不信我,还要将我投湖,哎,真是好心没好报。”
“难道,还真如妖道所言,你就是那个人?”阿仆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再说了,七皇子来琳琅这么秘密的事,她怎么会知道?阿仆像是相信了。
又是妖道?子夜迷惑了,问道,“什么妖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神秘叨叨的提什么妖道?这妖道到底什么来头?”
阿仆将身上的衣裳裹得紧了些,“没人知道他什么来头,就是七皇子当年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一块帝王玉,当时的德惠大师说是好兆,说大人将来会是一代明君,但这位据说是德惠大师好友陪同一道前来的妖道却说此非好兆,还说七皇子七岁那年会开始体弱多病,若不及时医治命不久矣,于是陛下问此兆何解?妖道说十八年后会有一位手持帝王玉的姑娘出现,她便是他的解药他的良缘了。说是千万要珍惜。”
“这妖道说的话大人倒是一直不信,可是……雪妃娘娘却是信的,因为七岁那年的确如妖道所言大人开始生病。”阿奴终于放下他那只脚,着地一试又痛得他直皱眉,但他还是接下去说,“还让我留意着,说有那个姑娘的踪迹马上报告。”
良缘?说得是她吗?子夜摇了摇头,这“五好青年”虽然长得妖孽但她也不想要,她此生最恨贪官,害得她家破人亡,自小就孤单单一人存于世上遭人白眼耻笑。
“贪官。”子夜默默骂了句方才心里好受些,转头她又巧笑嫣然,眨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极是温柔的望向阿奴,“阿奴,那你还不立刻报告?我这颗解药来了你们就这么白白的浪费?还有胆量把我投湖?大人头脑不好使难道你们头脑也不好使?就不怕到时大人的病得不到及时救治,被那妖道一语成谶?到时……只怕皇帝和雪妃娘娘丧子心痛让你们也去地下作陪,可是得不偿失啊!”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阿奴用脚私下里踢了踢阿仆,两人鬼鬼祟祟蹲到紫鸾湖边私下商议去了。
两人再过来时慕子夜被关入了柴房,虽说柴房条件简陋但好歹也算逃过了一劫,柴房里没有地暖没有床铺没有值钱的玩艺,窗户还有个破洞,一晚上风雪都呼呼的钻进来,冻得子夜一宿都是迷迷糊糊的。
醒来时,仰头躺在草垛上的慕子夜狂皱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撑着坐了起来,定了定神,起码自己还手脚健全未受捆绑,起码四肢有力无明显外伤,起码呼吸顺畅目测也未曾被人投毒。
好吧,这样的待遇比起做个溺死鬼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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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天姗姗来迟,三月了还依然漫天飞雪。清晨,瓦片上地上就已经积下了厚厚一层的雪。
润秋手捧铜盆,进了房间,只轻轻唤了一声,原本在床上侧身而卧,鼻息沉沉的七皇子大人就已经睁开了一双眼睛,一瞬清明。
他的声音里却还残留着慵懒的睡意:“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了,大人。”润秋回答道,一边绞干了热热的帕子给他净了脸。
羲束自己迅速穿上衣服,再用牙粉擦了牙,饮了一杯淡盐水,舒展了一下身体,将头发随便挽起在脑后,前后几乎没用一刻钟。
阿仆进来立在一侧侯着这位爷的吩咐,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靴子,以往他都是绕着羲束打圈圈左右迎逢讨好,但这会儿心虚不敢上前看羲束的眼睛,那人的眼睛贼厉害了,有一点亏心事都能被他挖出来。
果然,这位爷准备就绪就猛的凑过脸来,“说,昨日那个讨债鬼有没有解决掉?”
“爷,被……被她……逃了……”哆哆嗦嗦阿仆哆出一句,他实在没胆子骗。
“一群饭桶。”羲束追着阿仆将他打了出去,自己独自在屋里生闷气,自己到底是掉以轻心了,这丫头看起来就狡猾,这阿奴阿仆哪敌得上这丫头的道行,怕是被她玩于股掌之间都还在边上拍着巴掌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