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诸葛仙游在一旁道:“可汗陛下,你是在想你家的几个千里驹吧?”慕容廆点点头。
“只有慈父想起孩子的成就,才会有这样的笑容。”慕容廆一乐:“这几个孩子还算争气,总强似我单枪匹马被人追杀的好。”
诸葛仙游道:“可汗在时一统江山,你百年之后会怎样,你料到了吗?”
慕容廆正在兴头上听了他的话有些不悦,但是只有他才敢和慕容廆推心置腹地说话,他习惯了也不在意。
诸葛仙游道:“你也不要生气,我是为你们慕容家的兴衰考虑,你们鲜卑族有一句俗语,一个槽上栓不得俩叫驴。”
慕容廆差点气乐了,这诸慕仙游口无遮拦,把乡间俚语都说了出来。慕容廆哪能不知道,公驴性子爆烈,不能同槽而食,若是硬栓在一起非得斗得死伤一个才算罢休。
慕容廆不答,陷入了沉思之中,怎么办?这几兄弟能够相安无事吗?
这件事还没考虑出个头绪来,就有探马飞报:“二位王子旗开得胜,一路过关斩将,打得高勾丽狼狈逃窜,龟缩在几座城池内不出来,他们斩了崔毖,带着他的人头和礼品前来议和,答应我们若要撤兵再给我们三座城池,两位王子不敢作主,请令定夺。”慕容廆答应了议和的请求,命令慕容仁接管三座城池,镇守辽东郡。慕容翰撤兵镇守辽西柳城。
慕容廆再次派使者去东晋报捷,又写了一份奏折,建议东晋朝庭收复中原,慕容廆出兵相助,这份奏折东晋小朝庭讨论了一个月也没做出答复。
过了一年,慕容廆又写了封信给东晋当时最着名的大都督陶侃,建议他从南方起兵,他从北方起兵共同收复中原,可惜使者的坐船在海上被风浪打翻,没能报信送到。
又过了一年慕容廆又写了一份奏折给司马睿,东晋朝庭上下又是一番大讨论,还是没有拿出个主意。
慕容廆三次受伤、吐血,虽有神功护体,但也每况愈下,这一年他六十五岁,有些恍乎,常常有些幻觉,言语笨拙,词不达意。
段潇潇和曹紫燕每日轮流照顾也不见起色,有一日段潇潇忽然想到,当年在柳城南一百里的清风岭桃花坞内,那里的人寿命很长,喝桃花蜜、练天地无极神功,吃长生不老丹。连忙命人前去寻找那处世外桃园,去了几次都没有找到。
转眼到了秋天,众大臣上书晋朝皇帝请求册封慕容廆燕王的奏章还没有答复,慕容廆心中总也有些遗憾。诸葛仙游带着五目灵猴离开了大棘城,不知所踪,开始的时候慕容廆以为他只是去云游,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却没有他的任何迅息,慕容廆一想起他,心中就隐隐地痛。
诸葛仙游告诫他要防止祸起萧墙,诸子内乱,他就坐卧不宁,浑身冒冷汗。长子慕容翰勇冠三军,箭无虚发,百发百中,智计百出,能征贯战,威震辽西、辽东。他手中的白虎军更是强悍无比,镇守柳城,段部和宇文部的军队闻风丧胆,躲得远远的。他有点像我,我死之后,他能听万年的话吗?这个孩子识大体,顾大局,也许他能安心辅佐万年。
几个月不见还真想他,我去辽西柳城去看一看他,这个孩子我让他受了不少委曲,幼年丧母,学会了隐忍,什么苦都自己扛。
还有慕容仁,这孩子我竟然昏了头,做了一件错事,因为这件事可能会种下祸根。
他越想越怕,不敢再往下想了。
上次武当论道,兰玲姑娘很喜欢慕容仁,慕容仁也喜欢她,本来慕容仁可以娶了兰玲,开始的时候慕容廆也满心欢喜,找诸葛仙游给兰玲看相,诸葛仙游说:“兰玲是大福之人,虽遭受磨难却终成极其尊贵之人。她生的儿子能当上皇帝。”
诸葛仙游说者无心,慕容廆听者有意,这个兰玲有这样的福德,嫁给了慕容仁,生的儿子坐上皇帝,他是皇太后,那万年咋办?他已经立他做了世子,将来我的大位就传给了他,慕容仁就得夺了他的大位,兄弟之间不免骨肉相残,她生的儿子要能做皇帝,此女应该嫁给万年才是对的。
慕容仁再来向慕容廆禀明想要娶兰玲,慕容廆不允。
慕容仁问:“这是为什么?”慕容廆不答,问急了,慕容廆说慕容仁和兰玲年龄差距太大,命相不合,会危害到慕容仁的性命。
慕容仁就想让兰玲嫁给自己的儿子慕容凯,慕容廆一听这还不是一样吗?他还是不允许。
虽然不让他俩成婚,却阻止不了二人往来,在武当山回归辽东的路上,两个人始终在一起,渐渐地落在后面。
回到辽东大棘城,慕容廆接见了唐柱、墨离和兰博这三位建造业的巨匠,都委派了官职,赐给府地居住,又由唐柱做媒,将兰博的女儿兰玲配给了慕容皝。
慕容皝的正妻是段氏,是段潇潇的侄女,因为长得容貌出众,配给慕容皝为妻,这个人心机颇重,对兰玲颇为嫉妒,又加上兰玲与慕容仁有一段私情,慕容皝心中总是不爽,对兰玲也不怎么宠爱,段氏就对兰玲实施疯狂的虐待,骂她是贱货,吃腥的猫,稍有不如意就大打出手,经常把她打得遍体鳞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自从兰玲身怀有孕,段氏就把她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让她吃饱饭,干繁重的活,兰玲总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隐忍着。
段氏之所以这样对她,也是有原因的,她听内侍说,兰玲将来是德配天下,是皇太后的命,他心里就犯了合计,若真像传说的那样,我往哪放,她的儿子做了皇帝,我的儿子咋办?
这一天傍晚,天阴得很黑,远处传来了阵阵隆隆的雷声,慕容皝和墨离、唐柱、兰博四人去辽西柳城察看地形没有回来,在这恶劣的天气中,段氏越发显得狂躁不安。她又辱骂折磨了兰玲一顿,才带着满足离去。
兰玲的眼泪都已哭干了,她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只剩下满腔的仇恨。他挺着大肚子,信步走到门外,天已经黑了下来,冷风嗖嗖地刮着,带着湿润的气息。
徘徊了一阵最终也没地方去,回家只能会连累家人,自己满胸膛的苦楚能与何人说?她又折向了东面,她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没有温暖、没有温馨、没有幸福的家了。
兰玲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慕容仁的府第门前,他一抬头发现门前的匾额上写着“鹰扬将军府”,她脸一热,心中委实放不下他。
不能,决不能让他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大雨如注,好似天河决口般倒灌了下来,兰玲踉踉跄跄的往远处走去,她不知自己去呢,也不知自己能去哪,她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
突然,在大雨中窜出一个人来,冲着兰玲劈面就是一刀,兰玲一闪,脚下一滑,倒在路边,黑暗中又窜出来一人,挥宝剑向她身上刺去,她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跑,刚才还七荤八素地想了许久,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如今遇到有人行刺,却激起来她强烈的求生欲望。
慕容家的人都会武功,这事一点也不假,她在武当山回归辽东的路上,和慕容仁耳鬓厮磨,谈论的都是武功,也学了一招半式的躲闪腾挪,没想到还真派得上了用场,她捂着肚子向前猛跑,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操刀就追,堪堪就要追上了,兰玲声厮力竭地喊道:“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她这一喊,那二人似乎有些胆怯,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耳语了几句,继续追。
街道两旁家家关门闭户,大门紧锁,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突然兰玲腹内一阵绞痛,疼得她满头是汗,腹部胀得难受,好像要裂开来,一拐弯前面是一座庙宇,是九天神女——女娲娘娘庙,门没有上插,她用肩头撞开了门,然后又把门关上,刚插上门插,门外就传来了打门劈门的声音。
“怎么办?时间一长,这两个贼子一定会破门而入,到那时我就跑不了了”,这是两进的庙宇,前面是女娲娘娘庙,后面是圣世天王庙,原来鲜卑族的神庙在紫蒙川红河谷畔的牛河梁上面,后来鲜卑三姓分立,为了祭祀方便,每个部落都仿照牛河梁上的女娲娘娘庙和圣世天王庙复制了一个,部落中人都信仰女神从来不敢亵渎。
兰玲来到圣世天王庙,发现庙台上有蜡烛和火镰,她灵机一动,燃着了蜡烛,点着了幔帐,引着了大殿内的檀木,这是慕容鲜卑神祉所在,我就不信他们不来救。
兰玲急忙退出来,来到前殿,跪在女娲娘娘神像前祝道:“女娲娘娘在上,今有信女兰玲身遭大难,蒙您垂怜搭救,保我母子平安,我……哎哟!”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全身,疼得她倒在地,大粒的汗珠直滚下来,*流出一滩血水。
豁刺刺的一声响亮,门被打破了,两个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哈哈!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啊!你的胆子好大呀,竟敢把圣殿点着。”
“快些动手结果了她,一会儿定有人来救火。”他挺宝剑就要刺下。
兰玲大叫道:“住手,我与你们何仇何恨,你竟然苦苦追杀于我,你这一剑下去,就是两条人命。”
一人道:“这你怨不得我们,主人有命,我们不敢不从,你认命吧,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他抡刀欲砍。
“哇!”一声清亮的婴儿哭声划破了夜空。那人一愣,刀没砍下,后殿内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你磨蹭什么?再要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你要胆怯咱俩一起动手。来!一、二。”
兰玲心说:“完了,可惜我那刚出生的孩儿。”她痛苦地闭了双眼。
“当!当!”两响,刀、剑齐飞出去,斜插在大殿上的柱子上。
慕容仁手持宝剑站在兰玲面前,他伸出二指连点两个黑衣人的膻中穴和云门穴、阳谷穴,两个人僵立不动。
慕容仁伸手去扶兰玲,兰玲指了指*。婴儿还在哭叫,慕容仁用宝剑挑开兰玲肥大的裤子,伸手拽出了一个婴儿,用剑割断脐带,撒了一块布条将脐带牢牢扎紧,脱下大敝裹住婴儿,“是个男孩,霸气的男孩,你听他的哭声。”兰玲苦笑了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突然门外阵嘈杂,慕容皝带人闯了进来,见到二人,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大怒道:“慕容仁,你这个畜牲,你做下的好事”,一掌拍向慕容仁的天灵盖,慕容仁右掌一挡架开他的手掌,左掌向慕容皝的前胸印去:“慕容皝,你就看我不顺眼,我今天救了兰玲,你不谢我,却来杀我,我今天就和你斗上一斗。”二人就在大殿中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这时候慕容廆也带人来救火,他听到殿内二子的喝骂声,心里这个气呀!命手下敢紧救火,自己来到殿中大喝一声:“你们两个逆子都给我住手。”见老父亲来了,谁也不敢强硬,垂下手来,顺从地站在一边。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兰玲和手中抱着的婴儿,地上的一大滩血迹,脸沉似水,问道:“兰玲,这是怎么一回事,给我详细说来。”
兰玲委屈得放声大哭:“把自己结婚八个月来所受的委屈,慕容皝怎样冷落她,段夫人怎样虐待她,一古脑都说出来,如何受气不过,离开出走,如何又被人追杀,说得个详详细细。”
慕容廆看了看两个蒙面人,知道这里面有诸多蹊跷:“来人,将这两个贼人带进我府中,好生看管。兰玲你不要哭泣,父王给你作主,潇潇、紫燕快过来看看咱们的大孙子,这小家伙哭得这么霸气,长大一定又是一条好汉。”
段潇潇接过小孩看了一眼掂了掂,那孩子突然不哭了,还冲她一乐。段潇潇大悦:“咱们这个孙子就叫慕容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