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梦想与幸福,走进了平安夜。
十二月二十日开始,就陆续接到朋友们的祝福:有发短信说第一个给我祝福的,有发微信祝我永远平安的,还有的朋友则发邮件,发自制的贺卡。精致的贺卡里,不仅有精美的文字,还有巧妙的造型,自己最新的包装:即可爱的发式和服饰。这便是现代人洋溢着热情与爱意的洋节。
儿时,洋节少,洋味也不浓,我们更注重传统节日。每个新年的到来,最热闹的不是圣诞与元旦,我们更喜欢小年和大年,也就是农历的腊月二十四和除夕之夜。大人们说,小年是小孩的节日,那个时候,稍富有的人家都会杀年猪,以庆祝这个节日。看重孩子的人家,甚至还会在这一天为孩子们准备新衣新鞋,准备一桌子好吃的饭菜。还允许跟朋友们玩一整天。那样的日子,在孩子们的眼里,是如此美好而富有情趣。即使贫困家庭的孩子,也因为有时间玩而格外开心。
当时光推着我进入豆蔻年华时,神经也变得更敏感了。有一年,家里过小年时来了一大群客人。这些小客人本来应该在自家享受长辈优待的,但不知是我那贪玩的弟弟太过热情,还是他们玩兴太浓,竟然将这么一个隆重的节日给忘了,直接来我们家过起了小年。彼时,我时常误以为家人重男轻女,没将我当一回事儿。正好这次过小年,家里客人太多坐不下,母亲为了讲客气,让客人们坐满后,叫我跟她一样站着吃。为此,我发起了闷气,很委屈地端起碗走开了,到另一个房间默默地流泪。而那些孩子竟毫无察觉,没有一个让坐,或腾出一点地方来让我坐下的意思。他们聊得正欢,也吃得正欢呢。
母亲看了,并没有责备弟弟和其他孩子的意思,反而笑着劝我说:别人家过小年将午餐当正餐,我们家一般都将晚餐当正餐。晚餐的时候,我们就将最好的座位给你,把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好吗?
听了妈妈的话,我将信将疑。尽管我自认为他们看轻我,但联想到平时,家里大多的事都是弟弟做,而我从小拈轻怕重,父母也很少让我去干重活。以至别人都说我们家把女儿当宝贝,而将男孩当全劳力了。更何况,每年我都有新衣服穿,弟弟却很少有新衣。别人都说妈妈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弟弟则土里土气,像是前妈的孩子。其实,我知道,我们俩是同一个妈生的。正因有这点优越感,所以,每当被稍稍忽视,我就深感委屈。在别人眼里,我是被父母惯坏的孩子,那些小客人是不是也有为弟弟打抱不平的意思呢?
不过,我家不习惯在小年杀年猪,所以,那些小客人即使坐着位子,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比平时多一个荤菜而已。杀猪,在父母眼里是很神圣的事情,因为杀猪后,通常得把一年所有的欠账,包括所欠的人情债要一并还清。因此,我们家杀猪一般要到年底,也就是二十八的样子。即使到了杀猪这一天,也不会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们吃,而是将最好的肉卖掉,将一般的送给长辈们拜年,留下给我们吃的就是那些拿不出手的了。我也不知道那些肉叫什么,也不善于观察,每当这个时候,不是跟别的孩子抢鞭炮,就是怕冷坐在灶前不敢出门。故即使后来我们家有时一年能杀好几头猪,可像我这“猪”一样的孩子,哪些地方的肉好,哪些地方的肉不好,一直到长大了我还不知道。
今天,当我不再稀罕吃猪肉时,当我不再觉得有肉吃是生活富裕的标志时,当我的学生悄无声息地将一个又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放到我的桌上,然后走进教室全班同学用中英文说着“圣诞快乐”时,我感觉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孩子了,我感觉时光已将我所有的棱角,将我内心深处的种种不平,已渐渐抹去了。我不再感觉自己那么无助,更不再感觉到自己有任何优越感了。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因此,无论在何种特殊的日子里,我不再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任何不同。每当看着孩子们开心地过着每个节日,我便觉得自己也很开心;每当看到孩子们为他们的学业而苦恼时,我便觉得他们的确太小,还没有长大。
于是,我相信日月轮回后,他们也会像今天的我一样,像今天的阳光一样,平静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无声地包容天底下所有的一切。这样之后,一切都如此明朗而愉悦,似乎已扫除了一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