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寂的行者,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行走。每次行走时,总喜欢踩着自己的影子,默默地想:就让我孤寂一生,看尽世间的繁华,随流水一起在夕阳的映照中慢慢地度过这寂静的时光吧。
然而时光里,总有一些热情的人,带给我温暖、开心和幸福。于是,我不再独自享用寂静,也不再感受孤寂。在这个喧闹的红尘深处,我将记下与她牵手时的点滴温暖。
浓浓淡淡的阳光下,连绵的山峦起伏跌宕,它们将斑斓的色彩交付给朝晖夕阳时,我便将自己的一生交付于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了。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暖暖地照着,鸡鸭欢快的呼声常常会唤醒沉醉的村庄。在花红柳绿的环抱中,我的出生无疑给家人带来了小小的欣喜。特别是我的父亲,一个多次因家贫辍学,又多次因成绩优秀而被老师请回学校的极想读书的人。在断断续续中,十八岁的他终于初中毕业了。又由于家贫,且高中已搬迁到了当时的新县城东坪,父亲终于在这一年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学了。
直到二十四岁,父亲才通过媒人的介绍,与我的母亲结婚了。父亲不是长子,母亲却是我们家娶的第一个媳妇。因为大伯常年在外工作,对象一直没有着落。奶奶就这样迎进了第一个儿媳,也就这样迎来了第一个孙辈——我。
也因为家贫,我很少待在奶奶家。大多的时候由外婆带着,因为外婆家很富有。我断奶时,外婆就会用那种很小的砂罐给我一个人熬粥喝。我在外婆精心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不过,食量很小。我一岁多一点,弟弟出生后,外婆说弟弟比我出生时大多了,而且食量也大得惊人。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孙,也是我们家的长子,无论是妈妈还是奶奶,对他总是关爱有加。这样一来,我更愿意待在外婆家了。不仅因为外婆对我格外疼爱,也因为舅舅舅妈生了一群儿子,却没有自己的女儿,他们对我总是非常宠爱。舅妈甚至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从来都不准表哥表弟们欺侮我。当然,表哥表弟对我也像对自己的亲姐妹般。
在外婆家不仅能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更重要的是外婆家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不像我们家的单门独户。即使外婆因事外出一整天,那个有着好几户人家的院子也从来不会让我饿着。因为这个院里的孩子是大家共同的,没有哪一家因与另一家有矛盾而不管人家小孩子的。
在这个大大的院子里,除外婆和舅舅一家外,给我关爱最多的就是大外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她大外婆,也许是因为我妈妈常叫她大妈妈吧。可这个大外婆又不是外公家族里排行老大的大外公的老婆,因为我至今还记得她的老公我们从来不叫大外公,而外婆也曾明确告诉过我,我们真正的大外婆在杨家冲,不是这个。可在我眼里,院里这个大外婆比杨家冲那个大外婆熟悉得多,也亲昵得多。
大外婆常常给我不少吃的和玩的。每当外婆早上出去,来不及叫醒我时,大外婆便密切关注外婆家的动静。只要我一起床,大外婆就会叫我过去,给我洗脸梳头,然后给我弄吃的。那时尽管大家都穷,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但大外婆有一双巧手,即使只有几把苦荞,经大外婆的巧手一弄做成粑粑,吃到嘴里也很少有苦味。只有在吃下去后,细细品味时,才发现那苦津津的味道让我回味无穷,整天都不会口渴。
大外婆还会做各式菜蔬。即使是别人吃得厌倦了的红薯丝,大外婆也能做成很好吃的菜。有一次,我不吃饭,外婆拿着小竹枝吓我,我就是不吃,还哭喊着跑到大外婆家寻求保护。大外婆听见了,迎出屋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什么都不想吃。大外婆转身进屋,变戏法般地拿出一碗红薯丝来,这红薯丝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是我闻所未闻的。我惊异于红薯丝也能做菜,破涕而笑,叫外婆赶紧回家给我炒了。外婆见我看到红薯丝两眼发光的样子,接过大外婆手中的菜,给我炒了满满一大碗。尽管我饭吃得少,菜吃得多,但毕竟比不吃好。而且外婆说,那是我自出生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
外婆家的院子不仅有大人的关爱和照顾,还有不少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做着许多大人都弄不明白的游戏。儿时的我,在外婆家更是如鱼得水,无忧无虑,任性异常也无人能管,像个骄傲的公主。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我是唯一一个能为所欲为的孩子。即使偶尔伤了谁家的孩子,大家都会统一口径,说我是客人,又是女孩,他们理应让着我,理应原谅我的。于是,很多人说我在外婆家是王,是将军。所以,在外婆家,我是唯一的主宰;外婆家的院子,是我儿时的乐园。每次离开外婆家的院子时,我就会依依不舍;每次离开外婆家的院子后,我就会在梦中重回小院,威风再现。
我对外婆家的院子如此依恋和怀念,还缘于那个院子不仅是我和小伙伴们游戏的天堂,而且还是自然界各种动植物的天堂。
在外婆家的每一天,我都是在牛羊哞咩的叫声中醒来的,又是在鸡鸭唧唧的轻叨中入睡的。那时,放牧牛羊一般是男孩子的活,而看管鸡鸭一般是女孩的事。至今还记得我不听话的时候,大表哥就会用带我去看牛来吓唬我。因为儿时的我最怕的就是牛用角对着比它小的动物示威的情景;可每当禾苗抽穗,鸡鸭又不得不放出来活动,稻草人又不中用时,院子里的女孩便手执长长的竹枝,坐着小凳子,守在鸡鸭喜欢进田的地方。只要看到谁家的小姑娘做这种事情,我便主动去陪伴。因为只有这时,外婆才准我去院外的水塘边玩。不过,也有规定:可以在旁边玩,但绝对不能将手或脚伸进水塘去。外婆还因此警告我:水塘里有不少落水鬼,专抓漂亮的小姑娘回水寨做媳妇。而且,她老人家把落水鬼的样子说得要多恐怖便有多恐怖。
与动物相比,更赏心悦目而又有吸引力的要数院里的植物了。外婆家院子中间有一块很空旷的大草坪,草坪中一年四季有不同的瓜果,是我们小孩子随手可以摘到的;还有一树葡萄,是随时都给我们梦想的;家家户户门前的小水池里,不仅可以随时倒掉废水,而且还栽种有诸如高笋、丝瓜之类的种种植物,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总是陪伴我们走过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直到我长大离开外婆家,到外面上中学。
外婆家的院落,是我儿时剪不断的韵脚,是我长大后永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