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能称为“岳”,是因为被历代皇帝封禅的结果,于是这些山不但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也具备了王者的气派,如东岳泰山的雄健庄严,南岳衡山的清秀柔媚,北岳恒山的奇奥幽妙,中岳嵩山的绝特古然,西岳华山呢?也许因为“自古华山一条路”,于是一个“险”字便对华山作了概括。可我站在云雾深处,眼里的华山全无半点险峻,却是梦幻般的迷离凄美。华山,我已不清楚是怎样登临它的顶峰,那天没有惊险,没有因为险峻而感叹,我的眼里飘满了云雾,白色的,轻柔的,如梦如幻,我似饮佳酿般沉醉在微微的山风里。
看惯了贫瘠和乏味,从此我就变得沉默寡言了,沉默并不是我对山的不敬。此刻站在华山之巅,我已非凡人,我是腾云驾雾的神仙,多情的山风鼓荡着我的胸怀。山和山原来有着这样鲜明的区别,仿佛是一首变奏的音乐,当山跌进云海的波浪里的时候,我是弹奏音乐的高人,在这天地之间用心灵的长指缓缓划过,我那忧郁而好奇的目光随即被大山高耸陡峭的脊背折断,悄然失落在雾霭迷离的山间……
没有险峻,云雾缭绕的深处酿造着千年的宁静。
我的眼睛为这片云海停留,我坚信它常常诡秘地闯进我的梦境,坚信它能洗亮我的眼睛,坚信它能给我愉悦的诱惑,荡起我内心幽远的激动。
藏在云雾里的山峰若隐若现,仿佛在思考着曾经的荣辱,我把自己的一切都重铸了,铸成山的坚韧,溪的灵性和风的信念。我一定是为追逐这团团的白云而来的,却在华山上随便哪个峰上驻足,此时是秋季,我不能相遇春季的花朵,但山野间泛红的树叶承载着太多的故事,我来了,就是为这一瞬间的感动。我不是诗人,但我揣着如同诗人般的热情来了。
这里深藏着一个远古的神话,而神话在华山樵夫口中快乐地蔓延着,母子之情可化成神奇的力量和锋利的斧头,没有人能够阻挡母子之爱。险峻来自刀削斧劈,云雾遮不住岁月的伤痕,每一块石头上都记载着刻骨铭心的爱。
此时隐没在云海的山石,还曾记得那愤怒的一挥,涛声宏沉,诉说着一个古老的夙愿。
天规天条在博大的爱面前显得苍白渺小,千年过后,山依然浸在云海里沉思,回味着青涩的悲欢。
这是一个奇特的空间,一片流动的海,辽阔而纤尘不染,神秘而常新不老。这里有如少女贞洁而热烈的情愫,还有被这些情愫浸漫着的时序的延续和更替。
所有这些,都是在太阳和星星的顾盼中,在这奇特的海上交汇着、弥散着、沉浮着,仿佛是一组响彻历史祭坛的旋律舒展、气势磅礴、纵横捭阖的交响诗。皎洁、柔润、坦荡,那些曾经蜷伏在生活角落的阴暗、狰狞、冷漠以及哀痛,都被这白色的波涛卷入了深深的海底而荡然无存……
一切都是变幻莫测,不动声色的流动,流动。
这是和谐与整体的流动。
这是力量与壮美的流动。
这是柔软变为坚韧的流动。
这里产生了崇高,孕育了洁净,这里是云,是雾,也是海,因为流动而使生命囊括了最深广的内涵,显示出最奇特的存在。
云海的华山增添的不仅仅是神秘,它以自己不衰的美激起了我心中的柔情,召唤着我,亲昵着我,感化着我。
天空湛蓝如洗,太阳把自己流动柔美的光辉投射到云海,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现出了赤忱的神往,所有被失望、欺骗、怯懦、挫折和迷茫困扰着的心灵,在这里接受最高洁的洗礼。那些孤独的悬崖,陡峭的绝壁,都将被这光辉廓清,披上了一层绮丽的彩衣……
云,拯救了失望的炫惑。
云,柔媚了粗糙的心灵。
这里凝聚了生死的精髓,充溢着梦想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