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任先生又只呆在厨房里,连门都不出了,孙思源在屋里陪着母亲,让他高兴的是在吃了任先生给的奇药后,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今日吃过午饭,竟破天荒的没有睡去,拉着孙思源唠叨起了家常。
没有母亲唠叨的家里寂静了太久了,此时的孙思源竟开始喜欢上听母亲在那里不停的说话,突然间他多么希望母亲能就这么一直说下去,半年前父亲突然离去,他年幼的心里突然开始害怕起来,若是母亲也离他而去,那要怎么办?
他怕极了,所以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留住母亲!
任先生的出现和千岁枯木的药方,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然而,他顾不了这许多了,没了母亲,孙思源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出神的孙思源眉头紧锁着,细心的母亲早早的就发现了,加上最近对孩子的一些担心,便问他最近的情况。
这一问差点让孙思源漏了馅,他赶忙将已编好的故事说了出来,随后推说想要休息一会,急忙跑了出来。
午后的日子很是无聊,因为自己的刻意疏远,以往的玩伴早已不再寻他了,有些寂寞的孙思源不知道该去哪释放这旺盛的少年精力。
坐在院中许久,孙思源看了看厨房的木门,犹豫一下,起身走了过去,“砰砰。”他礼貌的敲了敲门,同时喊了一声:“任先生?”
“何事?”门内任先生问道。
“有些问题想要问您,不知道您……”
“进来吧。”
屋内淡淡绿芒顿时消散,孙思源推门而入,见任先生正打坐调息,满面愧疚,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任先生摆了摆手,“无妨,有什么问题,说吧。”
孙思源犹豫片刻,道:“您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个云水城不夜阁的事情?”
任先生疑道:“怎么会突然想知道这些?”
孙思源道:“早上见您一提及云水城不夜阁,那沈掌柜便突然间换了个态度,所以我很是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让涑河城最大的酒楼掌柜有那样的变化。”
任先生看着孙思源,默不作声,片刻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促狭道:“那不过是我编出来唬人的,我何曾去过那种地方。”
正说着,忽然听得院外有人敲门,接着传来一声询问:“思源哥哥,你在家吗?”是个女孩的声音,听着未去稚嫩,清脆如莺,该是年岁不大。
孙思源听到这声询问,不由得心里一暖,脸上随之堆满了笑意,任先生瞧着孙思源神情怪异,问道:“谁啊?”孙思源道:“一个邻家的妹子,任先生,我先出去一下。”
话说着,身子已跃出了厨房的窄门,“这小子,见色忘义!”任先生兀自骂道。
孙思源站在门前,缓了口气,整了整衣衫,这才伸手打开了门,只见门前地上,一个少女正满脸期待的站在那里,双手将一小包东西抱在胸前,红扑扑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烁着他最喜欢的调皮和柔情。
“燕儿,你许久……你今日怎么来了?”几日不见了,面对着这个名唤燕儿的少女,孙思源有些紧张。
“怎么,思源哥哥,几日不见,难道你就让燕儿站在这里说话吗?”少女调皮的质问着。
孙思源看了她一眼,便急忙低下了头,侧身请少女进了院子。
他还是不敢看燕儿的眼睛!
燕儿进了院子,孙思源则老实的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燕儿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将那包东西向孙思源递了过来。
东西用一块手绢包着,手绢质地很好,上面绣着一只飞燕,几缕细雨,细雨霏霏,那燕儿在这雨中展翅低翔,灵动飘逸,如同一个活物一般。
“思源哥哥,这几日新年,我去了外婆家里,昨日才刚回来。我……我听母亲说了高记馒头铺的事情,思源哥哥,你……以后你若是有难处,燕儿会尽力帮你的,你可千万不能再去……去做那样的事情了!”
燕儿看着面前的孙思源,一番话,斟酌许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孙思源听了,脸上一阵燥热,想是红的厉害,虽想辩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沉默着接过了燕儿递过来的东西。
“这里面是几个馒头,娘亲看的紧,我好不容易拿出来的,你和伯母先吃着,我会再找机会多拿些给……”
“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你施舍了!”说完,孙思源把东西扔还给燕儿,冷冷一笑,道:“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省得到时你娘亲又骂我。”
燕儿见孙思源如此,以为他是生了母亲的气,急忙解释道:“思源哥,不是的,那****去我家时,正好我娘因为弟弟的事生气,所以才说了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要是那日借给你些许粮食,也许你就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说到后面,声音已是有些哽咽,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泪水。
孙思源不去看她,依旧冷冷说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不需要你家的施舍了,你拿着这些东西快走吧!”
那燕儿呆在原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得留下来,进门时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思源哥哥便成了这样。她不知道孙思源是怎么了,那个和她一起长大,一直都是挂着笑容的思源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真的如弟弟所说的,思源哥哥已经变了吗?
孙思源把头转向别处,竭力的克制着流泪的冲动,就在刚才,当燕儿提到他偷馒头的事情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信号,过几****是要去偷徐家千岁枯木的,不管成功与否,只怕在这涑河城他都是呆不下去了,此时与他有联系的,到时想来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他不能再与燕儿有交往!
即便是邻里之间的走动……
燕儿哭的厉害,却始终没有声音,一双迷蒙眼睛只是盯着看着别处的孙思源。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默默的站着。
许久,燕儿不再哭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手里的东西寻了个地方轻轻放下,说道:“好,思源哥,以后燕儿不会再来了。”说完,便向着院门处跑去,没跑两步,却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哎,那个小姑娘,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见到长辈怎么也要打个招呼的!”
燕儿停下,循声望去,只见厨房门口,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此时正斜靠在墙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副传说中浪荡子的样子。
“任先生?!”孙思源惊讶的喊道。
燕儿心里委屈,哀怨的看了孙思源一眼,对陌生男子娇怨道:“既然不受待见,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任先生笑道:“傻丫头,你的思源哥哥是怕连累你才那么说的,刚才他听到你敲门,高兴的跟吃了蜜似的……”
“任先生!”孙思源忍耐不住了。
燕儿却笑了,依然还带着泪珠的脸庞如同清晨未去露水的花蕾,看着孙思源的眼睛里,哀怨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柔情和几许羞意。
一旁,任先生不知从哪里搬出了几个凳子,在庭院中央放下,像个主人家似的招呼孙思源和燕儿坐下,孙思源动也不动,他早已打定主意要赶紧让燕儿离开这里,燕儿看着任先生,又偷偷瞟了瞟孙思源,也是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离开。
任先生见两人都没动静,瞬间拉下脸来,冷冷得小声问道:“小子,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了?”孙思源一听,再无他法,挪动身子坐了过去。
任先生见其如此,脸上笑容重现,拍了拍孙思源的肩膀,“这才对吗!”随后向院门处的燕儿招了招手,“燕儿姑娘也过来坐吧,你不知道你来的有多巧,刚才我正要和思源说当年我去云水城不夜阁的事情,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听到有故事,未脱孩性的小姑娘瞬间来了兴致,两步跑过去坐到了孙思源身边。
孙思源则有些疑惑,问道:“任先生,你不是说你没有去过不夜阁吗?”
任先生白了孙思源一眼,心里不由骂起这胡言乱语的小子,嘴里却道:“谁说我没有去过,这些年在外面,不敢说寸土寸地我都踩过,可这大江南北、名川盛地,我也是都见识过的。”
燕儿听着,心里大是兴奋,她自小就喜欢听走南闯北的人说故事,说那些外面世界的故事,还经常背着人看些演义杂书,然后常会想象故事里那个闯荡世界的人就是自己,她甚至曾与孙思源说过自己的愿望:像那些书里的侠客一样,和一个人一起纵马江湖,游遍千山。
“叔叔,不夜阁是什么地方?哦,对了,你又是谁啊?”燕儿满脸期待得问道。
任先生刚要开口,却被燕儿这声“叔叔”呛了一口,“叔叔?!我说小妹妹,我有那么老吗,不过你不认识我也属正常,先自我介绍下,我是孙思源的表哥,姓任,你可以叫我任哥哥。”
这下轮到孙思源呛到了,“表哥?”
一旁的燕儿也满是怀疑,“刚才思源哥哥不是一直叫你任先生吗,怎么会是你表弟呢!况且你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按说是该尊称叔叔的,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要不我跟思源哥哥一样,叫你任先生吧。”
任先生一脸尴尬,可看着女孩一双眼睛,他竟也生不出气来,只是一时没了心情,只在一旁耷拉着个头。燕儿在那里满心期待的等着故事,任先生却闭了口,似乎在生闷气,燕儿不知其为何,便与孙思源眼神交流,示意他询问一下。
孙思源对不夜阁也很是好奇,便开口打破了沉默,“任先生,那不夜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燕儿也在一旁附和着,与孙思源不同的是,小姑娘心巧的紧,见那任先生有些不高兴,便一番软语撒娇,恭维道:“是啊,到底是个什么故事,任先生说给我们听听嘛,想必您也是个大人物,若是我们那里惹您生气了,难道您还真跟我们小孩子计较吗?”
任先生显然很吃燕儿这一套,几声软语,听得他很是高兴,便开了金口,给两个人讲了一个奇幻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