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明匆匆沐浴,洗去身上污秽油腻,换上一身干净朴实的衣裳,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可谓雷厉风行。只见他急促步履,恨不得自己再生两条腿才好。也幸得手下的帮闲们晓事懂礼,已经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至正厅,否则赵公明连沐浴更衣都顾不得。
若是不晓内情的人见了这一幕只怕会惊掉大牙。
实在是,赵公明实乃当今新朝开国从龙第一号大人物,未及封王便已为侯,圣宠无人可及。更兼之,赵公明乃是个“上马可为将,下马便是帅”的当世英杰,麾下控着二十万威名赫赫战功彪炳的“飞甲铁军”,其素有“战无不胜、用兵如神”的威名,对待手下将士也是“严如父亲似兄”,以至于麾下将士们私底下都尊敬又亲切称他为“公明哥哥”,私底下甚至有不少流言蜚语,言若不是当年如何如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俺们公明哥哥”!
便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如此这般的失态,足可见来客在赵公明心中分量定是非同寻常,或者说来客所代表的那方势力非同寻常。“啧!这宅子怎地恁大,改明儿我非把这些墙墙院院都拆了不可。”转的有些头晕的赵公明愤愤的说道。终于临近了正厅,赵公明停下来再整了整衣冠,才从侧门大跨步进入正厅,“龙姑娘光临寒舍,赵某鲁莽,未及相迎,真是罪过大了。还望龙姑娘恕罪,恕罪!”
一身轻飘洁白纱裙,一头直垂飞瀑青丝。蒙一方白巾掩住了容貌,却留一双若星辰般明亮闪烁的眸子。姿态绰约,身段婀娜。左手持一柄木鞘无穗无格的长剑,浑然一体,简约质朴。这女子就静静地站在正厅正中,如一朵雨后初绽的百合。
持剑拱手行礼,淡然而自然,其声如清泉流涧,“明镜剑斋弟子见过侯爷。冒昧来访,还请勿怪。”赵公明一脸歉意不似作伪,道:“龙姑娘哪里话?若早知龙姑娘回来,赵某当立门相迎,哪里会像这般失礼,反叫龙姑娘等我许久。”龙姑娘道:“侯爷严重了。区区民女,怎敢烦侯爷亲迎?”赵公明道:“唉。莫要侯爷侯爷的叫的显生分。我与你师父也有些旧谊,你若是不嫌弃不妨叫我一声赵叔。”
龙姑娘道:“上下有序,民女不敢。侯爷,此次前来,家师有话命我传来。家师言:只可出我口,只能入你耳。”龙姑娘直入正题,赵公明便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顺便暗道一声“和江湖人打交道恁是这般累,一点不爽利”,而且龙姑娘就这样双脚生根一样站立着,叫赵公明请她入座的话都说不出口,也只能陪着站着:“龙姑娘请说,赵某洗耳恭听。”
说完,赵公明挥了挥手,周围的飞甲死士便悄无声息的退下。
“家师言:金麟隐汉府,飞甲现龙门!”
“金麟隐汉府……飞甲现龙门……金麟隐汉府,飞甲现龙门?”赵公明自吟两次,拱手道,“还请龙姑娘为赵某解惑。”其实赵公明心里已经有解,只是探一探龙姑娘的师父还有没有其他的言语交代罢了。龙姑娘道:“家师又说,若侯爷不问我便不说。若侯爷问起便再一言相告:独木难成支,三足可定鼎!请侯爷获悉。”
赵公明道:“有方兄可还有其他良言相告?”龙姑娘道:“还有一言:当心姬无病!言止于此。民女告辞。”看着龙姑娘窈窕的身段渐行渐远,赵公明却是叹息一声,“这个秦有方……唉,传信往来终究是无法将他拉上船,得空了还要亲自去终南山拜访他啊!这些高人架子恁是大。”可想大事可期,少不了“明镜剑斋”这等在江湖极有影响力的武门的支持。江湖人不可为将,不可为帅,让他们治理一方更是滑稽,但是江湖与庙堂从来不可分割,其高绝的武艺更是当权者的噩梦,兼之江湖武门在民间影响极大,故这一方大势赵公明很是看重。
“金麟隐汉府,飞甲现龙门……独木难成支,三足可定鼎。这话还需和众兄弟议议。至于姬无病……这个女人哪里是说小心就能防备的?说也是白说。”赵公明深知自己有今日之成就非是自己如何神勇如何无敌,全赖众多兄弟拼死拼活,众兄弟都信不过他还能信谁?因此对于秦有方的告诫他只当是放屁。“糟!这帮吃货,那金鱼便是再大也给他们吃的只剩骨头了。我还没吃上几口呢。”拍了一下头,赵公明扭头就跑。
龙姑娘离了王府井大街,转入朱雀大街,又在大街中段插入铁钳子街,行不远便进入了一间客栈。客栈的名儿倒是颇有意思:十八年后!也不晓得这家客栈的老板是如何想的,竟然取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名儿。跑堂小二见龙姑娘进来,殷勤的凑上去:“姑娘您回来啦?可有需要什么?”这样白白净净的姑娘,非分之想也只是白日做梦,但能说上两三句话也是极好的。
“三道素菜,少许油盐,配三个白面馒头。劳烦!”
小二双手捧过碎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好嘞,麻溜就好。”掂了掂碎碎沉沉的银子,小二叹息一声,唉,如此白嫩富有美丽的姑娘,也不知道将来会叫那头猪拱了去。小二心里那个恨呐!
在店内各种走卒赖汉的瞩目下,龙姑娘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刚一关门,龙姑娘的袖袂裙摆乍起,三千飞瀑涌动,寒光一闪,无穗无格就已经拔了出来,侧身平刺。“丝”的一声,三千白丝从屋子里射出,精巧的缠绕在了长剑剑身上。那长剑锋刃寒光凛然,一看便知乃非凡器,但那一片白丝缠在上面,剑刃竟不能将白丝割断。
“是你?”龙姑娘柳眉紧蹙。
从纱帐另一边走出来一人,二十岁不到的模样,唇红肤白,五官精致无暇,容色绝佳,尤其左侧嘴角美人痣一点更显妩媚撩人,而那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更不能掩其丰腴傲人的身段,当真是一个绝妙的人儿。如此打扮若叫男人看见了只怕更会心起龌龊。只听这道姑抿唇一笑,妩媚挠人,道:“当然是我。好宝宝,想我了没?我可是想煞你了。”
龙姑娘淡然的姿态瞬间消散,“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宝宝!”道姑笑得更灿烂,“宝宝,宝宝!我就喜欢这样叫你。龙宝宝,多好听的名字呀,你说呢宝宝?”龙宝宝气得直呼呼,“玉玑,如果你是故意来戏弄我的,就请你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如果你有别的事情就直说,说完请你马上离开。”
“枉费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你住在这里,还等了你这么久,宝宝你竟然这么冷淡,还这么凶,姐姐真的是好伤心呢。”玉姬做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便是顽石看了只怕也要化了。龙姑娘却是比顽石还冷硬,道:“有事说事,没事请你离开!我再说一遍:我这里不欢迎你。”
玉玑叹息一声,“唉,真是的。”然后瞬息间笑容灿烂张扬,“那个没种的男人让你带什么话给赵公明?好家伙!这个家伙现在是明目张胆的结交江湖豪强了吗?”龙宝宝怒吒一声,“不许你辱我师父!”说时迟那是快,手中宝剑一抖,一抽,便脱离了拂尘万千烦恼丝的纠缠。也不见龙宝宝如何动作,那寒光烁烁的长剑就一分二二分四,随着龙宝宝脚踩飘逸玄乎的步伐欺身上前,满屋子都已经是剑光扑朔,编织起了一张大网。
“你这小丫头当姐姐好脾气不成?”玉玑恼怒的喝道,却没有迎击,不晓得怎么踩的步子,那丰腴婀娜的身段就在一道道剑光的缝隙间飘忽,“宝宝你真的要耍?要耍姐姐陪你。可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叫‘梨山刑徒’发现了你,这可怎么是好呢?到时就算姐姐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龙宝宝定住身子,收剑入鞘,并非是怕被臭名昭著凶名远播的“梨山刑徒”抓住,而是怕因此而牵连师父和赵公明,甚至坏了师父的大事,“妖女,你胆敢再辱及我师,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取你性命!”
玉玑撇撇嘴,不屑冷笑:“哼哼。敢做没种的事儿还不让人说是没种的人。秦有方让你带了什么话给赵公明?你们又有什么阴谋?”龙宝宝反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玉玑道:“鬼鬼祟祟,一点不痛快。老实告诉你吧,我师已授命皇帝,秦燕汉三地不封王。你们若是想利用这三个地方搞风搅雨,白日里做梦罢了!”
龙宝宝目光微微一闪,神色却也不变:“这就是你要说的?我会如实告知师父的。”说完就让开身子,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玉玑却是一扬拂尘:“不过我师父说:我已经助一人取得了天下,秦有方你输了,这一局没有再下下去的必要了,如果你还想继续下,恕我不奉陪了。这夺天下的局,一点也不好。”
龙宝宝一昂首,道:“我师父也说了,若是姬无病提到天下之局,便让我传达他的话:姬无病,人人皆可夺天下,但坐江山者非真龙天子莫属,你我之局还未定输赢!”玉玑道:“哼哼,师父早就知道秦有方会这么说,她让我告诉你:王侯将相宁有种,谁定天生便是龙?我累了,就此作罢,随你怎么折腾去吧。”
“……你师父的话我会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带到。请吧。”
玉玑抚着爆满的胸口,“宝宝,我的心真的是被你伤到了。”走过龙宝宝的瞬间,玉玑倏尔探手,一把扯下龙宝宝的脸上蒙面纱巾,“哈哈,嗯,好香,真香!”说着把纱巾往怀里一塞,大笑着推门离去。
房间里,一张堪称倾城倾城的容颜因愤怒而肿胀的通红,“妖女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