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有没有搞错?他们竟然叫我“皇帝陛下”?竟然还向我下跪,还是五体投地的那种?还对我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这一定是……在做梦,对吧?可为什么咬自己一口那么疼呢?又或者,这是在演电视或者电影?但是从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到这处清静幽雅的小殿,根本没有看到有摄像机或者导演啊?总不会是“楚门的世界”吧,这投资成本也太大了吧?就算真的是这样,干啥子要把我绑来做皇帝啊?我就一个三流二本院校刚毕业的失业青年好吧?好玩吗?
宋煌失魂落魄的坐在鎏金雕龙的软塌上。垫子的确很软,坐上去整个屁股都陷了下去。这更让宋煌有种飘忽的错觉,好像这个时候他就是坐在一片云上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直坠而下,摔的连渣都不剩丁点儿。
“陛下,赵大府求见。”一个尖尖细细,偏偏压低了柔柔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低眉垂目,一身藏青色绣蛟龙袍服,手持一把白色拂尘,身子干瘦的好像柳条,给人风一吹就能飘出老远的感觉。刘陈恩等了好一会儿不闻回应,复又说了声:“陛下,赵大府求见。”宋煌正在梳理这一个小时的遭遇,脑子一团浆糊,突然被打扰随口就说道:“别烦我,我烦着呢。”
干柳一样的老人腰低了低,猫一样无声退远,只道这位肇建新朝甫登大宝的年轻皇帝正在为“封王”一事愁煞呢。哎!武夫得国,国运难继。这位服侍了三朝一共五位皇帝——包括眼前这位的太监心中悠悠想着:封王?那可是去死之道呢。
“不能问,千万不能问,一问就露馅儿!一旦遭人怀疑,自己岂不成了冒充皇帝的不法分子,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宋煌抬眼看了木桩子一样钉在门口的魁梧侍卫,披甲悬刀,可不是摆设。现在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了,“对!不管怎么样,先装下去!管他什么老七八糟的,一个个都喊我‘陛下’‘吾皇’的,这个皇帝我就先当着,又怎么样?慢慢来,慢慢来,不要露了破绽,保住性命再说!”
皇帝?皇帝好啊!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只要自己不自乱阵脚,谁敢跳出来怀疑自己?再说了……宋煌琢磨着眼下情况,貌似自己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可能性超过九成啊!“魂穿?呵呵,我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宋煌脑子依旧乱作一团。看看周围,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过去,陌生的未来,完完全全不知所措,套用某个皇帝爱说的话就是:为之奈何?
宋煌此刻完全没有从社会最底层突然窜到权力金字塔顶端该有的兴奋和激动。
突然宋煌抬起头,望向那干瘦老头,道:“你刚才说什么?”刘陈恩又勾着腰走上前来,道:“回禀陛下,赵大府在殿外候见。”赵大府?好奇怪的名字。不对,大府应该不是名字,听着更像是官职。宋煌突然想到也许自己不用在意究竟认不认识这些人,自己是皇帝啊,他们见我都要先自报姓氏官职,有什么好担心的?
“嗯……叫他进来吧!”
“是,陛下!”
不多是,这个老太监就领着一个大腹便便,身穿一身大红色官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见宋煌就挺着浑圆肚子,提溜小跑着滚到案前,纳头拜倒,谄媚笑道:“小臣赵更明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吾皇文治武功,千秋万代,永垂不朽!”宋煌的喉咙蠕动了一下,暗自念着气沉丹田以气发声,“起来吧。”
“谢陛下!”
宋煌酝酿一下又道:“赵大府为何而来?”说古话有些绕口,但必须得说。赵更明“嘿嘿”笑道:“陛下交给小臣的差事小臣已经给陛下办妥了。”说着赵更明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子递给那老太监,谄笑道:“麻烦刘公公了。”刘陈恩不敢多言,将折子转交给宋煌。宋煌打开折子一看,眼睛登时睁了睁。
折子里竟然会一副副女人图画!?宋煌吃惊之下竟不去细看那些女子的丑美,下意识的道:“你这是……”赵大府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嘿嘿,陛下,这些可都是前朝高官的妻妾,都是香名远播的绝色美人儿,现在都关押在乐坊司,陛下若是想……小臣已经安排妥当,保管万无一失。”唉,只可惜了哪些后宫三千佳丽,竟然都叫后金朝那阴损毒辣的皇帝给毒杀干净了,可惜,真可惜啊!
宋煌满头黑线,就将折子一合,“朕烦着呢,暂无此心情。”赵更明见皇上脸色不对,忙匍匐贴地,惶恐不已道:“小臣有罪,小臣万死!”宋煌看到赵更明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道:“朕恕你无罪。这事儿先搁着,日后再说……”说完这四个字,宋煌眼角抖了抖,有歧义啊,“爱卿若是无他事就先退下吧。”赵更明赶忙谢恩,道:“谢陛下!陛下之胸襟阔逾五海,小臣五体投地亦难抒心中对陛下敬仰感恩之情。”
宋煌对赵更明的印象已经不太好了,长得大腹便便一身肉,又满口溜须拍马谄媚言,还暗地里给皇帝弄人妻,不像好人啊,“行了行了,下去吧。”赵更明先毕恭毕敬的“诺”了一声,却不退下,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恕罪,小臣斗胆一问,陛下可是在为封王一事而烦恼?”
封王?有这事儿吗?不管有没有,既然赵更明问了应该就有那么一回事儿,否则做臣子哪敢再皇帝面前胡言,“嗯。”应声不大不小,不置可否。恰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溜了进来,凑到老太监耳畔耳语,老太监又凑到宋煌身边,“陛下,钟丞宰求见。”又来个钟丞宰?还能如何,宣呗!很快,一个穿着紫色朝服的老者就被老太监领了进来。
这老人家第一眼看过去就是精神!步伐如风,脊梁挺直,脸上有些皱纹但红光满面,那左右两条法令纹很是醒目,个子也是极高,目测有一米八开外,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光,倒插眉不怒自威。乍眼看很老,细看又不显老了。这位钟丞宰瞥见赵更明,淡淡的“哼”了一声,这才向宋煌行礼,声音洪亮,中规中矩,“老臣钟毓期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煌对这老头印象好多了,笑道:“钟丞宰请起。”
“谢陛下!”
赵更明这才笑着行拱手礼,“下臣见过钟大人。”钟毓期不去看赵更明,也不说话,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一副不屑搭理的模样。赵更明“呵呵”直笑。宋煌心想看来这两人不对付啊,便道:“钟爱卿前来见朕又是为了何时啊?”
钟毓期道:“陛下,我朝一统宇内,国初肇建,陛下神勇,万民归附,气象一新。然诸地尚有六国余孽,山野又多愚莽,犹如跗骨之蛆,噬根之蚁,万不可不除。臣以为,值此之时,陛下当尽快封王置藩,以显吾皇威仪,昭我军神勇于天下,以除余孽宵小,方能以最短时间使宇内靖平,百姓安居。此亦是当朝诸公之所愿也!”
赵更明低着头撇了慷慨激昂的钟毓期,低眉垂腰不言。
似乎……好多信息!
宋煌不忙着回应,消化着钟毓期的话。“一统宇内,国初肇建”?乖乖,原先主导这具身体的人竟然是开国皇帝诶!看着模样也才二十六七的样子吧?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开国皇帝了,开了挂不成?话说,历史上有二十多岁的开国皇帝吗?没印象,自己也不是学历史的,基本常识倒是有一些。“六国余孽”,这话听着倒像是秦一统六国。“封王置藩”?这是要我封王分地不成?而且封王,封什么王?我谁都不认识,啥情况都不了解,你叫我怎么封王?
再说,你当我傻吗?封王置藩?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历朝历代,哪一个封王置藩的有过好下场?不封,坚决不封!别说我现在是皇帝,就算我不是皇帝也不能叫你们这么乱搞,这王一封下去,天下岂不是又要分崩离析?本来还对钟毓期印象极好,现在恨不能叫人乱棍打出去。不过宋煌还算冷静,哪怕还没有完全进入皇帝的角色,但脑子不笨啊,看钟毓期的姿态就知道这家伙要么官职极重,要么背后有人有势撑腰,不能凭意气用事啊。
“朕知道了。”
钟毓期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本来之前上朝的时候钟毓期就准备提出封王之议,可这位新登大宝的皇帝好像昨夜没睡醒一般,朝会刚刚开始他就说了句“今天先这样我有点不舒服”就甩手走人了。哎,果然是武人做派,打天下容易,坐天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没奈何,钟毓期只能追到乾书房来。嗯,这样也好,先做试探,想来这位武夫皇帝再如何懵懂也该心里有数吧?
“陛下,当前形势紧急,天下甫定,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啊,若不及时除去前朝遗患,前车之辙历历在目,不可不防。若应对不当,恐****再起,届时民不聊生,为之奈何?为社稷计,为生民计,为我大宋帝国之国运计,封王置藩也迫在眉睫矣,陛下!”所谓“前车之辙”,自然是“有人造反继而声势壮大实力增强进而推翻现朝统治另立新国”。说这话,钟毓期已经在逼迫眼前这位勇武冠绝三军的皇帝了。
若说征战八方,斩将杀敌,钟毓期自认一千个自己也敢在这位武人帝皇面前造次,然若论治国理政,再来一千个这样的皇帝,又岂是区区敌手?
宋煌恼了,强压胸中闷气,道:“朕说了,朕知道了!钟丞宰若是无他事就退下吧。封王置藩非同小可,且待朝会再与诸臣议议。”
钟毓期也见好就收,暗道:“且看你能拖得几时?”毕恭毕敬的说了声“老臣告退”,便退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