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一哽,宋姑娘哎,你是富人不知穷人的苦啊,等你没钱的时候就知道钱有多好了。
宋千色摆摆手:“罢了,随你吧,还有什么新鲜事?”
秦言看起来成熟稳重,也许是和酒楼老板这个职业有关,他对于各方面的小道消息和八卦热衷的很,其实每天来汇报的不是账目,而是每天听到的八卦,宋千色闲极无聊,每天以此为乐,她每天坐在这里,却可以清楚的知道整个帝都甚至晋国发生的大小事物。
秦言想了想,又道:“春夏季南方出现了水涝,好几座城镇都是颗粒无收,皇上派人赈灾及时,还减免了三年赋税,现在雨季过去,那几座城镇俱是敲锣打鼓为皇帝歌颂德,”最后又加了句自己的评言:“皇上也算是个仁德的好皇上。”
宋千色不屑的撇嘴:“还有呢?”
“东街菜市口又斩了两个三品官员,五个五品官员,据说是因为贪赃枉法。”秦言唏嘘,又加了句评言:“现在哪个官员不贪赃枉法,斩的那几个八成是上边没有更大的山罩着,要么就是得罪了什么人,说不定还是几个清官,妨碍了别人的财路,被诬陷了。”
“官场就这样,不过贪少点,有个度也无足轻重,”宋千色指尖夹着茶杯来回把玩:“还有吗?”
这次秦言沉吟了一会,小心觑了觑宋千色的神情。
“和我有关?”宋千色挑眉问道。
“不,没关系,”秦言斩钉截铁的道:“是关于六公主的,自从她一年多前嫁给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后,倒是清静了一方百姓,尚书公子真是个救苦救难的好人,六公主一年前刚生了一儿子,定了暗夜的席位要为儿子庆生,我是怕她还惦记着以前的事来找麻烦。”
六公主为了白连锦耗了这么几年也算痴情,从八年华等成老姑娘,女子最美的年华都耗尽了,白连锦依然无动于衷,见到她每次都是冷眼相对,说上一句话也疏离冷漠的很,六公主心灰意冷后于一年多前嫁给了一直追求她的尚书公子,对于嫁过人的她来说,如今这样已算不错了。
宋千色嗤笑一声:“那就让她来好了,正好让她见见我不曾变老的容貌,五年的时间啊,不知她会不会被打击到?”
见宋千色做作的摸着脸颊,秦言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道:真毒,怎么戳中别人要害怎么来!
“对了,那几个楚国来的茶商你安排在哪了?什么时候见面?”
秦言一愣,以前她从不过问这些,认真说道:“这边客房已经注满,就安排在九凤楼了,定在明天商谈,赶上六公主要来暗夜,如果在这边我怕被搅黄了。”
“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宋千色摸着下巴沉吟,她在这里窝了五年没出门,也该出去走走了,不然真该发霉了,而且她也想体会一下小白当年跟别人谈生意的经历。
夏末秋初的季节,别国都还是轻薄夏装,远在北方的晋国帝都已经需要换上厚实秋装了,宋千色着一件质地轻柔的素色衣衫跟着秦言去了九凤楼。
五年前一场大火将整条街焚成废墟,现在重建之后比之前更加繁华,渐渐磨淡了那场大火给人们带来的恐惧。
九凤楼还是戏园与茶座同设,宋千色坐在二楼最好的雅间里,听着身边秦言与几个肥瘦不一的富商商谈茶地承包的价钱。
谈判是一门学问,言辞间的唇枪舌战以及心理战不比打一场战争轻松,最主要的是让对手搞不清你的态度为何,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一点秦言做得很好,一直保持着文雅礼节,高深莫测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宋千色没有乘坐轿子,和秦言领了几个伙计走在街上,夸赞了他几句,秦言谦虚的说都是连公子教得好,和连公子本人比起来,他这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就他家公子那张嘴,说的别人把自己卖了还会高兴的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呢。
“有这么厉害?”宋千色表示怀疑。
“当然,”秦言斩钉截铁,坚决要维护他家公子的光辉形象:“记得有一次和南方一个大丝绸商谈判,那位家主说什么也不肯把丝绸供给我们,结果公子一出马,几句话就让他求着我们买他的货物了。”
宋千色听的兴趣莹然:“哦?他说什么?”
秦言得意洋洋的道,好像那厉害人物是他:“第一句,丝绸不错,那家主很得意,公子又说,可惜要滞销烂在仓库里了,家主立时不高兴了,说我虽不与你合作,但连公子你也不至于咒我吧,公子摇头说,我说的是事实,你这库里丝绸不算少,全晋国有能力一次买走的除了我连家没有第二家,难道你想分批卖给小商铺?”
“那家主兴许被公子自大的口气激到了,蛮横道,我就是要分批卖,公子说,小商铺给的价钱可能高一些,但不能一次付清款,我听说帝都好几家丝绸布庄都因缺少客源面临倒闭,正准备进一批不错的货再低价卖出吸引客源,该不会就是找上你的几家商铺吧?”
“丝绸家主当即派人去调查,第二天就去求着我们公子买他的货了,原来先前找上他的那几间商铺生意确实不景气,小商铺进货都是先付一半的款,待货物卖出了再付另一半,万一商铺中途倒闭了,他找谁要钱去,于是,最后高高兴兴以低价把东西给卖了。”
秦言奸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开始找上那家主,承诺以较高价钱收购丝绸的都是公子安排的商铺,如此一来,进货价钱比正常情况下的进价低了一成。”
听了之后,宋千色好半天才给出评价:“靠!真奸!”就说那货是个奸商吧,不知坑害了多少善良穷苦百姓的血汗钱。
秦言一路上讲着他家公子多年以来坑害人民的光荣事迹,宋千色听的满头黑线,那满肚子坏水的货幸亏一开始就看上她了,要是反过来被他算计的话,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说到好笑处,宋千色正笑得没心没肺,就听一个声音讥讽道:“在大街上都这么没形象,没脸没皮的到处卖笑勾?引人,真不要脸!怪不得这么多年还是没人要!”
宋千色停住脚步,这才发现几人一路竟是来到了暗夜的前门,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六公主正从马车上下来,由旁边一张相一般的青年扶着。
挑眉看着六公主一身贵妇人打扮,宋千色疑惑道:“咦?这位大婶,你是在说我吗?”
大婶?六公主气的差点昏厥,脸色青黑的瞪着她,冷笑一声对旁边的青年道:“思政,给我派人把这女人抓起来,带回府,我要好好招待招待她。”
“这……不太好吧。”叫思政的青年看起来倒是憨厚,有些歉意的看向宋千色。
六公主脸色一变:“你是不是不听我话了?有什么不好的?一介布衣刁民,竟然侮辱皇室公主,按律当斩!”
“六公主,不知我家小姐如何侮辱公主了?”秦言上前一步,不卑不吭的拱手问道,这些年他一直管理连家,隐隐有大家族领导者的风范,此时强势的态度,和在宋千色面前恭谦话唠的形象简直天壤之别。
六公主显然没料到秦言会替宋千色出头,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她身边的青年客气拱手:“秦掌柜,是兮儿无状,和宋小姐开个玩笑罢了,还请秦掌柜和宋小姐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六公主伸手拉到了身后:“本公主说她侮辱就侮辱了,平民见到本宫难道不该下跪叩拜?这算不算不敬之罪!”
宋千色扬了扬眉,不打算搭理这个疯婆子,也不知六公主前世是谁,难道她宋千色挖过她家祖坟?不记得干过这档子缺德事啊。
刚转身就撞在一个檀香轻袅的怀里,那人小心的揽过她的肩,似乎笑了笑,胸膛微震,只听他朗声道:“所谓不知者无罪,我家宋宋没出过门,不识得六公主,何罪之有。”
那一瞬间,宋千色想起小时候的一件几乎快被遗忘的事,那时她并不住在阿修罗族,看着别的玩伴都有父母呵护着,也问母亲要父亲,母亲总是告诉她很快就会带她去见父亲,一直期盼的那天终于来临时,宋千色却觉得既期待又胆怯害怕,有些不敢见到父亲。
现在她就是这种感觉,既兴奋又胆怯,埋在他怀中不敢抬头,而手中却拉紧了他的衣衫,怕他下一瞬又会消失,像一场幻觉。
“你……你是……”又听到六公主结巴不可思议的呼声,还有秦言诧异惊喜的失态大叫:“公子,你回来了!”周围隐约还有一些抽气声,宋千色终于确认,是他回来了。
是他回来了,这句话瞬间成了世界上最最美好的话,同时也因为他那句“我家宋宋”而窃喜不已。
头顶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秦言,辛苦你了。”
秦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因为过于惊喜,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哈哈,公子回来就好,不会不会,哈哈……”
感觉到那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宋千色一点点的抬起头,发现他衣服又换回了紫色,魅惑张扬,然后是雪白的领口,优美细腻的下巴,微微翘起的淡粉色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是那双脉脉望着她的眼睛。
宋千色却是一怔,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那双眼睛里似乎闪过一簇紫色火焰,深邃神秘,只是一闪而逝,难以捉摸。
不满于她的反应,连城皱了皱眉,粉色薄唇轻启:“不认识了?”
宋千色吞了口口水,撇开眼不太自然的道:“哪有,怎么可能。”同时心里大吼,靠啊宋某人,你居然一见小白就起了色心,你是禁欲太久了还是禁欲太久了?
连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眼神微微暗了一瞬,在扫向眼前六公主等人时重新变得凛冽内敛:“我也没有行礼,街上百姓也没有,不知六公主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在他眼睛扫向街上群众时,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道道抽气声,纷纷在心中赞叹,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