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节再加上年,皇宫接连摆宴三天,直到年后第三天的晚上,皇帝才有时间带着六公主微服出了宫,本来只是想同六公主家宴小聚,后来想到六公主心心念念的人,皇帝为了给六公主些微补偿,便邀请了国师一同前往暗夜。
没想到白连锦竟然将他的“新欢”也带上了,这让天璇有些后悔,可已经邀请,总不能搬出皇帝的架子命令他不准带芳寻吧?
最后四个人一同前往暗夜,只能说些什么暂时安慰住六公主了。
天璇更没想到的是,当他在中途中才提起去暗夜的时候,白连锦竟然主动让芳寻回去,芳寻则是委屈的看着他:“锦,我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
白连锦原本还算缓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沉冷无比,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再说什么,答应了芳寻的请求。
四人一起来到暗夜后,六公主见到芳寻后竟然诡异的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样子,反而很开心的拉着四人往后院走去。
白连锦身形一僵:“后院是连公子的宅邸,我们还是不要私自进去的好。”
芳寻却道:“咦?连公子?好久没见他了,进去看看又何妨?过年要热闹才对,想必他一个人冷清的很。”
“是啊是啊,锦哥哥,我们进去坐坐怕什么,连老板肯定会欢迎的。”六公主附和
白连锦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他不在。”
“那正好,我们的身份也不便招摇,借用一下连公子的院落想必他不会介意的。”这里面恐怕天璇是最表里如一的一个。
一行几人身份俱是尊贵不凡,看守的伙计见过天璇,自然不敢阻拦,六公主带着一行人推开院门的时候,宋千色正在院子里引诱一只枝头的麻雀来吃食。
她手里抓着一小把小米,神态悠闲祥和,西斜的日光暖暖的照来,有几分抛却尘世的超然禅意。
开门声只引得她微微瞥了一眼,敢以这种嚣张的方式进来的,除了六公主不会有别人,至于她身后几人,也没能让她有多意外。
“哟,这不是国师夫人吗?怎么会在这里?你倒是悠闲的很。”六公主讥讽道。
见到宋千色的时候,芳寻脸色明显一白,连锦每天下午都会外出,是来见她吗?
宋千色没说话,眼睛轻飘的落在树上好奇望着他们的麻雀身上,唇边犹自带着一抹笑意。
被无视的六公主自然不甘心:“听说国师夫人因善妒下了堂,没想到是真的,不但如此,连国师府都不敢回了。”
“周国小,出来的人没见识我们也可以理解,只是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一个小国公主凭什么要求锦哥哥只娶你一个人,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你那样子也望向独占锦哥哥?”
“六皇姐,别说了好吗?飞雪已经够伤心的了,让你丢了颜面的是她哥哥又不是她,飞雪嫁到晋国就是晋国的人了,和那件事全没关系好不好。”
九公主柔柔又急切的拉住六公主,这个时候提起六公主被拒婚的事,也不知她是想劝说还是想火上浇油。
六公主脸色果然有些扭曲,声音拔高道:“伤心?你哪只眼睛见到她伤心了……”
说到这她自己先疑惑的顿住,仔细观察宋千色平静的脸色,果然没见到一点伤心的样子,又望了眼白连锦芳寻紧绷的面色,她顿时把宋千色平静的面色当成了不愿在这两人面前表现出伤心而装出来的。
“伤心也是她自找的,她哪一点能比得上侧夫人?容貌没得比,性情也没得比,一时得宠只是锦哥哥还没认识侧夫人罢了。”
六公主这句话说的太有水平,一方面贬低了宋千色,抬高芳寻的同时又提醒了她只是侧夫人的身份,这么做有可能得罪芳寻,也有可能将芳寻拉到自己的阵线上,国师府有了芳寻,她宋千色就再难有机会回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天璇这会道:“兮儿,那是国师的家事,不可再乱说话。”
他倒是觉得,芳寻和宋千色各有千秋,一个是艳丽富贵的牡丹,只是这朵牡丹缺少了一种身为百花之王的自觉,艳而无神,一个就好像是画中极淡的一笔水墨,空灵雅致,只是往那一站,便可化为一道风景。
他哪里知道,芳寻之所以如此,完全是被白连锦打击的,几百年的感情在宋千色出现的那一刻立即土崩瓦解,到现在的不闻不问,甚至半囚禁,再艳的牡丹也会在这笔水墨下失了风采。
终于不用再唱独角戏了,六公主更是精神抖擞,再次说道:“家事又如何,兮儿不是在管锦哥哥的家事,只是再为锦哥哥抱不平,为侧夫人抱不平!连老板也是,这么贱的下堂妇也收留,真是瞎了眼。”
宋千色平静的脸色在她最后一句话下沉郁了几分,勾唇讥讽一笑:“下堂妇?六公主,那我们岂不是一类人?不对,你连堂都没上就直接变成了弃妇,这说明什么?你连我都不如!”
有人跟她说过“要是芳寻敢欺负你,等我出来后帮你讨回来”,他又说“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委屈”,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他来把欺负她的人统统狠揍一顿,明知道很蠢,可是心底的期盼如何都磨不灭,只是现在有人触到了她的逆鳞,她需要先反过来保护他。
六公主脸色瞬间铁青,这句话一出,那不就是说,她越是把宋千色骂的下贱凄惨,越把自己贬的更低?气得她抖着手指着宋千色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九公主再次插话劝道:“好了六皇姐,今天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该开开心心才对啊,走,我们一起吃饭放烟火去,飞雪也去吧,一个人多孤单啊。”
“别想!不准带她一起!”六公主红着眼睛吼道,先前装出来的柔弱都毁了,狠戾道:“皇兄,周国皇帝拒婚不但毁了我,他将我晋国天朝的威仪颜面置于何地?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发兵攻下周国,把那狗皇帝捉来,也好让他们兄妹团聚!”
“胡闹!军国战事岂容你说了算!”天璇冷声呵斥,看向六公主的眼中满是失望,扼腕道:“兮儿,你看你如今和街上刁蛮泼妇有何区别,还有一点天朝公主的仪态风范吗!”
六公主缩了缩脖子,低头红着眼睛不说话。
天璇又对宋千色道:“夫人,不如一起去?也好让我代兮儿向你道个歉。”
宋千色冷笑道:“不必,我现在只想让你们滚出我的地盘!”说道“你们”时,她眼睛将在场五人都扫了一遍,意思很明显。
白连锦眼神黯了黯,心中自嘲一笑,真的如愿断了个干净,有什么好难过的。
天璇脸色一凝,他自小尊贵,哪有人敢不给他面子,还敢当面让他滚,他冷声道:“夫人,你现在认错朕可以赦你无罪!”
宋千色又笑了:“我诛仙杀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仙界的天帝陛下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一个人间帝王算什么玩意,天璇,如果不是看在初始的那点交情和白连锦的面子上,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现在我已经不是国师夫人,谁他妈都管不着我,真心对我的人也不会让我受这等委屈,你现在可以再说一句试试!”
天璇被她一瞬间迸发出来的狠戾杀意惊得后退好几步,不由自主的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再不识趣,她一定会杀了他。
“锦。”紧凝的气氛被一声惊呼打破,芳寻快步追随着白连锦的身影远去。
九公主也道:“天璇哥哥,我们也走吧,飞雪,我代哥哥和姐姐向你道个歉,今天是我们的不是,不该来打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多保重吧。”
说完拉着不甘心和犹自有些呆愣的天璇出去了,门口守卫赶紧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宋千色道:“你们两个,以后不管是谁要进来,先通报再说,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如果皇帝要砍你们脑袋,你就让他来找我。”
两个伙计被她气势所震,唯唯诺诺应了。
热闹喧嚣统统远离,院子里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宋千色慢慢踱回椅子里,这一静就是五年。
五个除夕节,都是她一个人躺在屋顶上观看着别人的热闹过的,她一直等的人却没有出现,安静的小院里除了白连锦偶尔来和她说些倾国最近的状况外,只有每天准是来报账的秦言。
门前栽种的几棵月桂树在他走时还是细细的小树苗,如今已经绿树成荫,一到夏天,院子里树荫密布,很是惬意舒爽,宋千色躺在属下的摇椅上打盹,天边晚霞烧成了一片胭脂红,像他害羞时红晕密布的耳朵,可爱美丽。
“宋姑娘,秦掌柜来了。”门外守门的伙计已经换了一批,是两个更年轻的小伙子,刚来暗夜没多久,闲暇时会偷偷讨论为何宋千色不出门也不见其他人,也会猜想他们连家老板的样貌,每次说到家主的一头银发时都会感慨,连家家主不容易啊,一把年纪了还要出远门。
听的宋千色忍俊不禁,如果有一天他们能亲睹白连城的风采,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
应了一声,秦言很快就开门进来了,已踏入中年的他与五年前相比成熟稳重了不知多少,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和魅力。
见到宋千色后,他依旧维持着五年前的恭谨姿态,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整个连家,许多解决不了的事都是宋千色出手,而他只知道结果,没见她出过门,也没见她究竟用的什么方法。
“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宋千色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伤晃悠着,一般女子做整个动作被认为失仪态体统,偏偏她做出来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优雅高傲。
秦言行过礼后站直身子道:“楼里遇到几个闹事的,借着喝醉了耍酒疯,其中一人还一头扎在了桌底下,另外有几个从出过来的茶商说有一批上好茶叶,现在正是窨制花茶的好时节,问我们要不要,如果可以,他们还可以长期为我们提供茶叶,楚国是出了名的香茗圣地,雨前云茶乃是天上珍品,被翻卖到天价都供不应求,我正想如果他们的茶园土质可以,不如就与他们合作,将普通茶叶换成雨前云茶,懂茶的茶农悉心照料,以后我们茶庄的雨前云茶成本就能低很多,售价再低一些的话,又可以增加一些收入。”
“秦言,你说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宋千色苦恼的问:“钱多的花都花不完?你怎么就这么热衷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