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君曜温厚有力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又向护士要了两套消毒服,便不由分说地拽了她一起步入病房!
柏美欣求助地叫唤了一声,“妈咪……”
柏夫人也察觉儿子的神色不对,忙上前来阻拦,被柏君曜冷冷地挡在门外,“妈,你不要插手。”
话音冷冷落下,门也冷冷地关上。
直至将一众家人隔绝在门外,柏君曜才松开柏美欣,又健步踱至与走廊相通的那扇窗前,冷着脸放下百叶帘……
这才转过身去,一脸的萧煞之意,深邃的墨眸紧盯着柏美欣闪烁的双眸,沉痛地开口,“二姐,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在背叛你,为什么还要放任他、纵容他?”
“君曜,你别生气,这只是个意外……”
“柏美欣!你到底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不顾一切地嫁给他,就是为了变成像现在这个唯唯诺诺、完全没有尊严的样子吗?”
“你委屈求全的,他就会感激你吗?如果他知道他为此没了双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你以为,他就不会恨你吗?”
屏幕上,出现了一串骤然急剧起伏的波段。
病床了上,身上插满了医学管子的丈夫蓦地睁开瞳孔,目光混沌地看了她一眼!
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急切而痛楚的光芒!
柏美欣似乎想到什么,立即就转过身,对身后的柏君曜厉斥出声,“你胡说!宇彬不会有事的!他的双了腿还在!医生说了,只要坚持复健,假以时日,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柏君曜英挺的剑眉深蹙起来,沉声开口,“二姐……”
却见柏美欣朝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愕然,视线越过她的身旁,意外地看到,床了上的男人微微睁开了双眸……
心下默然。
看着二姐为了深爱七年的丈夫,不计回报的付出,他竟然觉得,她很可怜。
没一会儿,医生领着两个护士过来查看杜宇彬的情况。
为首的梁医生在作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后,挑起凤眸,讥诮地瞥了柏美欣一眼,“病人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请不要在病人面前说些刺激他的话,虽然他没有醒过来,但已经恢复部分意识。”
他的话又冷又硬。
柏美欣听出他言语之外对自己的偏见。
却也并不挑破:他只是个无关重要的路人甲。
她完全没有必要将他挖苦嘲讽的话,记在心里。
柏君曜看见被褥下的杜宇彬身下血迹斑斑的双了腿,眉头不觉又深蹙了起来,“二姐,你真的没签那份手术同意书?”
段逸臣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柏君曜正在应付跟尹静恩家人的情绪。
原以为,二姐不过是一时想不开。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没有签署手术同意书!
梁晓声听见姐弟俩的对话,嘴角鄙薄地轻抿一记,又是讥讽地扫了柏美欣一眼,“额……”
似乎在问:杜先生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杜太太,你很失望吗?
碍于他穿上这身雪了白的白大褂,他不得作出有损医院形象的行为,才作罢。
扔掉手上的最后一根药用棉签,他转身,吩咐护士收拾好医疗用品,便率先走出了病房。
漂亮诱了人的凤眸仍是讥诮地扫过柏美欣白了皙艳丽的脸蛋:白瞎了一付好皮襄!
心肠竟然如此恶毒!
医生走了以后,柏美欣又细心地替杜宇彬掖了一下被掀开的被子,表情宁静地看着病床榻旁边的心电仪:平稳起伏的心电图波纹。
说明丈夫此时的情况是稳定而乐观的。
身后,柏君曜沉稳有力的步伐响起……
柏美欣知道,三弟还有话要跟她说。
却在他要开口之前,蓦地转过脸去,抢先叮嘱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医生说,宇彬现在不能受刺激。你话说小声点儿,好吗?算二姐求你了,君曜……”
柏君曜又蹙了一记眉宇,沉沉地看了一眼柏美欣,才缓缓松开紧拧的眉峰,“二姐,我不管你们夫妻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是,牵扯到静恩就不行!像早上这种情况,你明明可以阻止的……”
柏美欣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还难是故意让你老婆昏迷不醒了?”
柏君曜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二姐,你不要钻牛角尖!我只是想劝你约束一下二姐夫的行为。”
柏美欣也知道自己是有点钻牛角尖!
但是,她就是很委屈!
很委屈!
委屈得,想要大声地、尽情地发了泄!
丈夫不爱她,医生讽刺她,外人笑话她……
就连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也对她有不满与责备。
就算他是比自己小的三弟,她也忍不住在他面前悲愤起来,
“约束?怎么约束?君曜,你以为,你老婆就没有责任吗?你要不是故意在你姐夫表现出与尹秘书的亲了热,他又怎么会炉火中烧,剑走偏峰?要不是你老婆不肯取消蜜月旅行,他又怎么会气急攻心,不顾一切地拉上她去死……”
她的态度不对。
说话的逻辑也不对。
但,柏君曜理解她此刻心力交悴的感受。
一开始也耐心地忍着,但是,柏美欣语气中对妻子的怨怼与对杜宇彬的偏袒,让他心底陡生不悦。
而她颠倒黑白地将责任归咎到妻子与自己的身上,更是触犯了他的底线。
挺拔的身躯蓦地逼前一步,他墨眸沉冷地紧盯着柏美欣气怒交加的脸孔:
“二姐!这不是静恩的错!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不择手段地插了足他们的感情的!你既然做了,就应该预料到了有这一天!怨不得人!”
他倏然加重的音量,让柏美欣止住了嘴边的怨怼,“额……”
反应过来,却是神情怪异地转过身去看病床榻上躺着毫无知觉的丈夫,又哭又笑,“是啊,报应!这就是报应!是我的报应!老公,你在怪我,在恨我,所以,今天才要这样报复我,对不对?老公,对不起……对不起……
当年是我太任性,硬生生地拆散了你和她……可是,老公,你不要这样狠心,不要就这样撇下我们母子,好不好……不是,你可以撇下我……但是,欢欢和颜颜还这么小,他们不能没了爸爸呀……
你快醒过来,快好起来……只要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好起来,你想要什么,哪怕是把她还给你,我都答应你……”
病床榻上的男人没有动弹,“额……”
身后的柏君曜却是俊脸狠抽,“二姐,你疯够了没?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静恩还在昏迷不醒,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
哪知,柏美欣却是哭哭咽咽地转过身来,狼狈地抹着脸上的泪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三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柏君曜眉心重重地跳了跳,似乎是知道她要求他什么?
俊脸一沉,便冷冷地答道,“不能!”
却见……
柏美欣紧紧地咬了一记下唇,竟是“扑通”一声,就重重地跪在他面前,
“三弟,当年是我做错了,所以,才害得他现在这样连个像样的人也做不成!你把尹秘书还给他吧!只要尹秘书回到他身边,我相信,为了她,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站起来的!君曜,二姐求你了……我真的很爱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双了腿废了……”
柏君曜第一次落荒而逃!
二姐真的疯了!
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卑微到如此地步!
病床榻上,男人修了长干净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坚毅的脸庞上,无声地滑落下两行温了热的液体……
柏君曜离开杜宇彬的病房,随后就找到了主治医生梁晓声,详细地了解过杜宇彬的伤势。
又询问了具体的治疗方法。
药石无灵。
办公室的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是在门外听到了大半对话的段逸臣。
对上小舅子和医生的诧异眼神,段逸臣迟疑地问出了一句话,“如果,转到国外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治疗呢?”
梁晓声沉吟片刻,抬眸,沉着地开口,“据我所知,目前也就出身美国宾夕福尼利医院的那个精通驳骨技术的鬼手博士才有可能治好。但是,我听说,他已经不再执刀了……”
段逸臣没有等医生说完,就拉着柏君曜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深长寂静的走廊里,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二人鼻间。
柏君曜却听见段逸臣惊喜而又异样压抑的嗓音,“贺旭尧回来了!”
柏君曜挑眉,“嗯?”
段逸臣顿了顿,“啊,我忘了!他出国的时候,你还太小,不记得他了吧?”
在柏君曜凝眸看向他时,又简单地给他理了一下贺旭尧的人际关系,“贺旭尧就是贺市长的儿子。小的时候,贺旭尧和我,还有你大姐,我们仨是一块儿长大的。而且……”
段逸臣说到这里,有些别扭地咬了一记牙根,
“我虽然对那小子没什么好感,不过,十岁那年,他被贺市长送到国外学医去了,师从的,就是梁医生口中所说的鬼手博士!另外,贺旭尧的洋人妻子,还是鬼手博士唯一的爱女……”
柏君曜总算听出了一丝希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