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冉迁微微一愣,重复说道:“难道皇叔祖在京城里就没有挂念的人,或是想见的人?若是有,又为何不多留几日,与他们好好相聚。”
挂念的人?想见的人?
即墨斓突然一笑,笑声温沉,犹如琴间音流淌,笑容也格外的邪魅秀惑,就连同身为男子的公西冉迁都不禁为之出神,发怔望着如同精魅似的笑得万分妖娆,眼波宛如日光下的湖水波光鳞鳞。
容月心底立即涌上不好预感,忙道:“启禀二皇子,再过两日,我们就必需起启回石澜国了,倘若迟些时日,唯恐公主担忧!”
公西冉迁眉于一拢,板起几分威严:“本宫会差人捎封书信给太祖贵妃,让她不必为皇叔祖担忧,再说,苍域国才是皇叔祖真正的家,理应多待些时日,与我们多相聚一些时日。”
他的话句句在理,让容月为难的看眼即墨斓。
即墨斓悠悠抬目,眸光滟潋,绝美唇角含着浅浅笑意:“太后的寿辰是何时?”
公西冉迁赶紧说道:“七月初一!”
“既然如此,就待太后寿辰过后再走吧!”
容月心中一急:“王爷……”
即墨斓淡淡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
公西冉迁闪过喜意,露出浅浅一笑:“本宫就回去告诉父皇,父皇要是知道皇叔祖能多留时日,必会龙颜大悦。”
即墨斓望着离去的身影,讥讽勾起唇角。
容月连忙追问道:“斓哥,你为何要答应他!”
即墨斓扬眉:“我自有分寸!”
容月知道说不动即墨斓,气得转身走出大厅。
绛颜离开辟王府之后,先是到钱庄兑换一些现银,然后,到大街上买下许多好玩的玩意儿,才回到外城的打铁铺。
先是让史大块向外城百姓买来三辆破旧的拉车及六匹骏马,把五百把利剑藏于拉车底下,接着把买来三十包米粮堆在拉车之上,遮住底下的五百把利剑,再顾来三名壮汉把车赶出城外。
出城之时,侍卫见马车装着的是一袋袋的米粮,且藏不住人,再加上绛颜给侍卫暗中塞了几锭银子,很快,就放他们出城离去。
三辆马车来到梵净寺后院,绛颜给三名壮汉各一锭银子,便打发他们离去。
接着让寺里的小和尚替她看守好马车,自个儿回到密林之中。
绛颜先是把孩子们集中一起,然后,把在城里买的小玩意儿发给小孩子们。
孩子们接到从未碰过的小玩具,立即欢天喜地拿着小玩意儿到处炫耀,大人们看了也跟着高兴起来,纷纷向绛颜投以感激的目光。
绛颜自认为自己不是善人,从偷取即墨斓的银票那刻起,就已经打算好如何收买人心。
所以,在大家对投来感谢的目光之时,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罪恶感,然而,这一点点的罪恶感很快就被她忽视过去。
之后,绛颜找来到几个脸上没有奴印的少年前来把停放在梵净寺后院的三辆马车赶回密林,并让钱万的兄弟们把米粮放到粮库中。至于偷运回来的五百利剑在劳隶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吩咐钱万把它们藏好,以免吓到胆子小的人。
钱万也算是机灵之人,隐隐约约猜到绛颜想要干什么。没有不多问,她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就像她是发号司令的将军,他们是等待服从命令的兵将,埋头苦干。
绛颜安排好一切之后,回到洞里,来到藏隐的房洞。见他紧紧的盯着一幅画像,连她回来都浑然不知。
“在看什么?”
绛颜凑前一看,画里只不过画着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发丝一丝的扎于头后方,仅用白玉簪子固住,衣着华仆,面容消瘦却透着严厉,眼目炯炯神,嘴巴宽而厚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不苟言笑,威严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露出几分敬畏。
她歪着头认认真真看了看画像,总觉得画上的中年男子有着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绛颜好奇问道:“他是你的谁?”
藏隐睨她一眼,不急不徐的收起画像,淡淡说道:“他是我爹!”
“想他了?”
藏隐不知不觉点点头,眼眶发红发烫。
“想他就去见他呗!”
藏隐冷冷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已经过世了!”
“额……”绛颜不会安慰人,伸手拍拍他的肩。
就在这时,钱万走了进来:“姑娘,东西我都藏好了!”
绛颜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到椅子上,立即单刀直入:“有些话我就不憋着了,今早说要劫宦银的事,我是认真的!”
钱万一听,既是兴又是紧,坐不住的站了起来。
藏隐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没有多大反应,把画像放好之后,问道:“你想怎么做?”
绛颜低吟一声,朝藏隐问道:“你有地图吗?”
藏隐回过身,从枕头之下取出几块牛皮放至桌面:“这是苍域国的地图!”
绛颜微微一愣,其实她只是随口问问,在古代里,地图是少之又少,而且,就算有地图,也只有宦府才有。
她并没有追问地图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奇怪看眼藏隐,接着向钱万问道:“钱万,宦府会在何时护送宦银?”
“现在已经是月未,拨下去的宦银早已经送出,只有等下个月的月初,让各地的宦银送交户部。”
钱万打开地图,快速指出几个地方,并且准确的说出时间,还告诉她们宦银会从哪条路送往梵净城。
这些对于他来说,等于喝水一样简单。
“最大一批宦银来至景广城,每月都会上交近百万银两,送银的宦兵大约有两千人。而且,还有两名将军领队,目前为止,在苍域里,还没有哪座山的山匪敢劫这趟宦银。”
绛颜边听边细细盘算着。
藏隐紧紧抿着双唇,在钱万说完之后,道:“不管你们想怎么做,我也只能在密林里等你们回来。”
绛颜不由一愣:“为什么?”
劫银一事,必需要带上藏隐。
如果他不去,阻力便会大上许多,先不说劫银能不能成功,就拿洞里的劳隶来说,他们对劫银兴致也会跟着退却。
钱万奇怪的看着藏隐。
藏隐不作声,只是抬起手,抚着脸上的铁皮面具,眼底掠过悲痛的伤色。
绛颜与钱万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出藏隐有难言之隐。
“姑娘,大人是有苦衷的!”
余正早在门外把绛颜要劫银的一事听得到清二楚。
他从门口走进来,看着隐藏,心疼说道:“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一直鳖在心里,这样对你对谁都不好!”
藏隐抚在铁皮面具的手微微一颤,许久,方沙哑着说道:“余伯,还是你替我说吧!”
余正一叹,坐到床榻铺上,看着绛颜说道:“大人脸上的面具不似姑娘从街上买来的五花八门的小面具,可以随时摘戴。他的面具是……”
他说到这里,不禁哽咽起来:“是某些可恶之人,用炭火烧红铁皮面具,然后,戴到大人的脸上!”
余正再也忍不住,双目滚滚流出烫热的泪水。
绛颜与钱万忍不住的暗倒一口冷气。
不用亲体验,就已经能感觉到那份疼痛,这比脸上烙上奴印更为残忍。
余正擦去眼角的泪水,沙哑说道:“如今铁皮面具与大人面皮早已经紧紧相连,再也无法脱下面具。他之所用腹语说话,是因为怕在说话时,牵扯到沾添在铁皮面具上的皮肉,就连用食之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张开口嘴,细细嚼动。他不能像别人一样,放声大笑,平日里,想蹙一蹙眉头都让他感到万公痛苦。”
绛颜望着藏隐发红的眼目,轻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藏隐微微看她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绛颜坐到藏隐身的边,挑起他耳边发丝一看,果然,铁皮面具是跟他的皮肉相连一起,只要轻轻抬下面具,面上的肉,就会跟着拉起。
余正继续说道:“替大人烙上面具的人,权势滔天。他曾经放言,只要再让他见到大人,必会把大人抓回去,折磨至死。这就是大人不出密林的原因。”
钱万咬着牙:“这人太歹毒了!”
绛颜摆正藏隐的面容,让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想一直缩在铁面具里,不出来吗?你想让害你的人在外面逍遥快活吗?你想不想有朝一日,把害的你的人踩在脚下,给予他同样的回报?”
藏隐怔怔望着面色认真的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只能让我同情你,可怜你,同时,还有些看不起你。你躲在密林里,只能当个缩头乌龟,然而,却得意了他人。你不走从密林,正好合了那人的心意,因为,他可以永远都不用再见到你。”
藏隐的眼眶越来越红,怒意越来越甚:“我无时不刻都想着要报仇,可是,我面对的仇人,不单单只有一个人。我恨自己没有能力,恨自己想做又不干做,更恨自己一躲就在这里躲了十年。我知道自己很没有用,你看不起我是应该的。”
余正心疼的哭了出来。
绛颜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擦去藏隐含着眼角的泪水:“余伯,这里有颜料吗?”
余正一愣,赶紧擦去眼角的眼水:“有,姑娘要什么颜色的!”
“什么颜色都要!”
余正的房洞离这不远,很快就把所有的颜料都搬到藏隐的房洞里:“姑娘,你要颜料作甚?”
绛颜睨眼桌面上大堆颜料:“余伯,你把白色颜料找出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