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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被戏弄的荒凉——狗尾草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国风·齐风·甫田》

【解题】怀念远人,久不归家,徒劳心力。一说少女怀念少年,久不相见,及相见,已由小孩变为成人。

【注释】

1、无田(音dian佃)甫田:不要耕种大田。田(音dian佃),治理。甫田,大田。

2、莠(you):杂草;狗尾草。 骄骄:犹“乔乔”,高大貌。

3、忉忉(音刀):心有所失的样子,一说忧劳貌。

4、桀桀:借作“揭揭”,高大貌。

5、怛怛(音da达):悲伤。

6、婉、娈:毛传:“婉娈,少好貌。”

7、总角:古代男孩将头发梳成两个髻。

8、丱(音guan贯):形容总角翘起之状。

9、弁(音bian辨):成人的帽子。古代男子二十而冠。

【植物档案】

狗尾草,禾本科,一年生草本,秆上生有支持根,圆锥花序,分布于全世界。

粟,也就是常说的谷子,舂掉皮,就是小米,米粒有碎白的米黄的,熬的粥,出锅前放猪油、盐巴、葱花,就是香喷喷的“金裹银”。小时候,这样的“金裹银”,外婆常做给我吃,这名字也是她老人家说给我的。

粟的祖先叫做“莠”,又叫“狐尾草”,就是植物学上所说的狗尾草。从商代一直到秦汉时期,中国人的主食,既不是今天北方的小麦,也不是南方的大米,而是狗尾巴草的后代——粟。那时,国王祭天,要扎一束粟,放于香烟缭绕的供桌上,和三生摆在一起,以求被一切世像所遮蔽,被高远云天所阻隔的天地神祉,能够赐富生灵以牛羊丰旺,粟米满仓。在天地之间,狗尾草不择地而生,不择水而息,丰美沃土和苦寒山地,都能够生长的天地自在我心悠悠,猜想狗尾草能够有如此旺盛生命力,一定在它的基因序列里,隐藏了经历远超我们想象力的自然灾难的洗礼,无尽的深寒和酷暑,让娇贵的生命绝灭,然而,最本色最柔韧的生命,则度过了罹难的选择期,获得了进入下一次繁盛生命的沉默期。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狗尾草,或许正在它的沉默期里,正酣睡着,被无知人类的挖掘机、推土机惊醒时,它只是对着这种打扰无所谓的微微一笑。

记忆里,即使是鲜嫩的狗尾草,猪也不吃。长在田间地埂上的狗尾草很少有人理睬,只有天真调皮的孩子,摘一把藏到书包里,上课无聊的时候,用狗尾巴草毛茸茸的鞭毛悄悄瘙痒前排正襟危坐的女孩子,这个恶作剧是小时候的我上课一时兴起所要做的功课之一。人生岁月里,那些因为一个不起眼的植物而气不过,下课后和我追打玩闹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几个孩子的母亲,这次回家,偶尔在路上见了面,小时候集在心上的那点气结,都化成一点羞涩的问候里的微笑。

狗尾草进入诗歌里,作为一种内在心神演绎变化的象征,这是人附加给了一种植物以所谓人存于世的命运感地波动,这种感知的习惯,生成了华夏民族“物我同化”、“天人合一”精神境界的一部分。井田荒漠的景象,不是灰云暮地所营造,而是狗尾草肆无忌惮生长所滋生。长禾苗的田地里,狗尾草的繁盛,意味着生趣的凋零,生趣的凋零,却是因为思念的泛滥。诗里说:无思远人,劳心忉忉。诗的结尾,说曾经头上扎发辫的顽童,一晃已经长成弱冠少年,荏苒的时光里,多少思念,多少辛酸。悠悠摇在风里的狗尾草,在这首诗里,展开了一个空阔辽远、苍凉灰暗的天地背景。思念如一点烛光里闪烁的火苗,让这个背景和藏于其中的心成了一幅时间里不老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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