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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像中年人的老人和像老人的中年人

雷鸣声自东而来,平阳城里人们无论先前在做什么都走出来抬起头眯眼看着天空,心道这才罕见的下了场大雪,老天爷又要做什么?只是天上除了晃眼的太阳和极少的云朵,便是一大片的蓝。雷鸣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到最后众人只能捂起耳朵才好受些。雷鸣声尚未结束,平阳城上的天空里便多了一个人,离的近些的看清楚那是个体型微胖、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

雪后的晴天本应是分外明朗,那个人出现后人们却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天上、堵在他们心头,不禁有些沉闷。雷鸣声终于停歇,天空里却又多了一人,一个身穿麻衣布鞋的老人,整座平阳城只有寥寥数人认得那个老人正是镇南王韩煜。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那两个陌生人应该就是传闻里的那些高手高高手了,不然谁能那般站在天上?平阳城周围在这时也多出了十几名一品、二品之人,还有许多人在感受到异样后正往平阳城飞速赶来。

中年男子姓木名一两,一两银子的一两。没有哪个父母会给子女起这样一个名字,只是在他那个赌鬼生父数次将他以一两银子的价钱卖给附近城镇之人而每次自己又偷偷跑回来后,人们便开始叫起了“木一两”,久而久之,他自己都忘了原来叫什么,好像木一两就是他真正的名字般。再后来,敢于嘲笑他名字的都死了,人也好,妖族也好。三品境的绝顶强者,极阳峰的宗主木一两。

看到宗门独制的花火云后,木一两便全速赶了过来。殿下依旧在平阳城里,只是怎么也察觉不到师弟岳仑的气机。看到眼前的老人后,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了。

“想不到大周的镇南王不过是这幅模样,若是别人见了只怕还以为是哪个老农夫。我更想不到当今天下还有人能在一甲子修至三品的,只是你这快要老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练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功法?认真说起来,应该是我快老死了,而你是中年人才对。”

“木宗主自然是风采依旧,本王如何比得。”

“我记性虽不好,也记得这么多年再没来过大周。”

“如木宗主这般人物,先祖遗言里自然有所提及,不知木宗主所为何来。”

“韩铁风不过是个小人,他的后人果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废话别多说,将殿下和我师弟交出来。”

“木宗主何必着急,远来是客,殿下在我平阳城里安好着呢,至于令师弟在演武场上和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切磋技艺。”

听到演武场,木一两片刻间便来到了东郊军营中,率先印入眼帘的正是横尸地上的岳仑和衣衫破碎的向柏文。木一两缓步走到岳仑身前,喃喃道:“师弟啊师弟,当初就劝过你。我知道你我时日不多,极阳峰这些年来又后继无人,你不过是想在陛下和殿下面前留些香火情分,何苦将自己搭了进去。”将岳仑尸身抱到演武场旁草地上,仔细梳理番,木一两抬起头来盯着向柏文,道:“说,我师弟怎么死的,不要说是你用覆水决杀的,溪水长流也好、化江河也好,以你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有一个字我不满意的,我就让你立刻去陪我师弟。”

向柏文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静实则已怒极的中年男子,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感觉自己好似就是怒涛中的一页小舟,随时都可能被风浪打翻淹没。好在镇南王韩煜来到了向柏文的身旁,举手间便化去了木一两的气势,向柏文这才感觉好些。

“将你和岳仑交手的情形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木宗主,若是敢隐瞒本王定饶不得你。”韩煜淡淡地对向柏文说道。

“回王爷、木宗主,方才我和岳前辈过招,我使出书院所学的覆水决,岳前辈也使出大罗手,只是后来岳前辈突然间不知道为何气机不支,我收手不及,结果误杀了岳前辈,还请王爷降罪。”向柏文说完便单膝跪倒在地。

韩煜心里冷哼道就是你木一两又如何能察觉绝魂阵的绝妙,说到底还是你这么多年来寸步未进。

“木宗主,刚才本王属下已经说了,拳脚无眼,木宗主请节哀,本王回头定当重重地赔偿贵宗。”

木一两听了仰天长笑,恨恨地道:“好你个韩煜,你比起韩铁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好好。”三声好字说完,木一两突然出手,瞬息间两道大罗手印分别飞向韩煜和向柏文。

韩煜电光火石间上前提起向柏文,左手发力将之远远抛出了演武场外,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状之物,再一抖动组成一杆散发着黝黑之芒的长锏,对着两记大罗手印由上至下竖劈而去,一锏至,两印灭。

木一两看到这杆长锏后不禁怔了怔道:“卧龙锏二百多年未见,我就看你得了韩铁风的几分真传。”说完,数道比刚才厚实太多的大罗手印聚于身前,一道道金黄手印不是击敌而出,而是缓缓缩小,最终凝聚在木一两双手之上。木一两挥动泛着金黄光芒的双掌徒手硬击长锏,两者碰撞间不断发出铿锵声。

韩煜在交手数招后向后急退几步,聚气于长锏上,一条黑色气龙浮现,咆哮间冲向木一两。木一两双手死死抵住这条气龙,气机一转,生生撕开来这条气龙。只是一条气龙灭,前方又飞舞过来数条,木一两双掌间光芒消褪,再度化成大罗手印直奔气龙而去,两者相撞在一起后双双泯灭。韩煜在挥出数条气龙后长锏指天,满头白发自散开来,瞬间整个天地一窒,风声急啸,锏身处形成一条长达百余丈的巨大黑色气龙盘旋于天。木一两见状跃至半空,金色光芒在身后浮现,初始只是淡淡一丝,最后竟是身后半个演武场上都泛着光亮。那巨大光芒包裹着木一两,从空中向着韩煜斜冲直下,黑色气龙咆哮着仰天腾起,百丈长的龙身比木一两身在的巨大光芒小了许多,二者却是拼斗的不相伯仲。演武场外数万重骑和藏身暗处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天地异象。

木一两身后的金色光芒再次不断收缩,一点点聚于木一两掌前。随着金芒的缩小,黑色气龙渐渐不支起来,最终金芒完全击破了气龙,木一两冲至韩煜头顶,掌印按下,韩煜只能双手平举长锏抗之。整个演武场瞬间崩塌,只剩下一个厚达丈许的巨大深坑,烟尘弥漫天地间。木一两缓缓腾起,出了烟尘后双手再聚成印,使出极阳峰的另一绝学赤阳手,一道巨大的火红色手印飞向下方的深坑,又是一声轰鸣。

打出赤阳手后,木一两身形挪动,几步间来到了向柏文面前。向柏文惊得面无血色,连忙运起覆水决,只是水流刚形成便消散不见,前有一道金黄手印,后有一道火红手印,两道手印同时而至,向柏文瞬间灰飞烟灭。

杀了向柏文后木一两来到演武场化成的深坑上空,双手一挥,烟尘尽散,只见韩煜坐在坑中大口喘息,长锏落于身旁,断发和碎衣遍地。“若是韩铁风定不会如此狼狈不堪,我不知你是怎么修到三品的,还是韩铁风留下了什么法子,本来你和我一样都活不了多久,现在看来你死得要更快了,向柏文我已经杀了,等殿下回朝后,这一切自有陛下决断。”

韩煜听了木一两的话猛烈咳嗽起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木一两见状冷笑道:“你还是让人背你回王府准备棺材吧。”说完又对着四周喊了一声:“都给老子滚!”语毕,原本躲在暗中的那些一、二品之人一个个争相逃离,只剩下隶属镇南王府的那三人。木一两浑不在意,抱起岳仑的尸体便朝着平阳城飞去,萧隍三人见木一两离去这才上前搀扶起韩煜回镇南王府。

平阳城里人们不知东郊具体发生了什么,在那凌空而立的两人消失后,东郊便不时传来一声声巨响,像是有两头巨兽在那厮杀,人们不禁猜想是不是刚才那两名高人在东郊动起手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们便又见到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再度在平阳城上空一闪而逝,随后又有三人扶着一名老人飞进平阳城里。

木一两来到醉梦楼瞬间三层楼里里外外所有人都晕了过去,除了那名秦公子。见木一两到来,秦公子上前行礼,看到岳仑的尸身后立刻跪下磕了个头,木一两赶紧将他搀扶起来,道:“殿下不可。”

秦公子摇了摇头道:“岳老之死当得我一拜,这一路来多亏了岳老尽心相护。”

木一两回道:“殿下有心了,还望殿下在我老去后多多照拂我极阳峰,如此老夫和师弟纵死也瞑目了。”

“宗主放心,日后小王若能继承大典定不敢忘木宗主、岳老和极阳峰这些年来的帮扶。”

听了秦公子的话木一两胸中的悲伤之意终是淡去了一些,二人出了醉梦楼后在平阳城里买了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将岳仑尸身安顿好后便往西越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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