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六年七月十五日午时,圣女携侍女领九巫十八人临鬼府结界,冯氏及九巫族人均来相送。
“这五年来,鬼府幽魂愈发凶恶,诸位少年英雄能在此等凶恶的境况之下,抛弃自己的生死前往祭祀家祖,当真是九巫的荣耀!”冯氏中一中年男子缓缓走出,对九巫的十八名少年拱手称赞。
该男子一撇八字胡,目光阴冷,笑起来让人感觉寒风嗖嗖,浑身的不自在。
小凝子等人均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中年男子尴尬一笑,继续道:“此次祭祀,尔等若有人能够走出结界,当赐冼姓之名,并由冯家出面,举荐到珠崖书院!”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均是一变。
九巫中人少年的时候一般都是没有正式的名字,直到十四岁由族中巫师带领行成人礼后由家族长辈赐名。
自家长辈赐名也好,冯氏赐名也好,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而让他们色变的却是中年男子后面一句话。
除朝廷以外,凡人可以进入的最大的势力便是书院,一旦进入书院,不论强弱,均受书院庇护。
大隋朝六成以上的官员皆出书院,而天下的绝顶高手或多或少都与书院有些瓜葛,如此势力,岂不是九巫这些山中野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如果由冯氏赐名,又由他们举荐自己的子孙到书院,那这些孩子将会烙上冯氏的印记,与他们再也分不开。
可是进入书院,九巫是没有资格的,他们要为了自己的部落,放弃孩子的前程吗?还是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送给冯氏?
中年人很满意的看着九巫中人挣扎的表情,心中冷笑:“搞得好像他们真能出来似的。”
烈日当空,正是阳气最旺之时。圣女对众多送行之人盈盈一拜:“诸位巫师大人,诸位长辈请留步,我们这便进去了。”说完便领着侍女越过鬼府结界。
九巫的少年们恋恋不舍的看了自己族人一眼,便抬起沉重的脚步,跟了上去。
鬼府结界是看不见的,但是一旦越过去,便感觉天色立刻就变暗了。即便是在正午,天色也是阴沉沉的,看不见方才的太阳。
“大家都跟上,千万别走散了。”圣女的侍女嘱咐一声,便走在了最前方,领着大家直逼鬼府深处。
众少年均只有十一二岁,就连圣女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而那侍女刚进来的时候本来也不过十七八岁,如今却仿佛长大了一些,显得十分成熟。
越往里走,天色越暗,阴冷的空气让衣着单薄的众人感觉有些寒冷,而四周隐隐传来的呜咽之声更让人头皮发麻。
虽然都是九巫之人,但是各族之间几乎都没有太多的联系,因此众人走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交流,只是同族的两个人之间不停的嘀咕着什么。
而在这一群人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谢逸了,因为他戴了个丑陋的面具。
“丑八怪,你看,别人都看你呢,你说你要是把面具拿下来,他们会不会全都吓尿?”小凝子捂嘴偷笑。
谢逸翻了个白眼,低声道:“这里这么阴森森的,怎么没看到有传说中的幽魂啊?”
小凝子指了指最前方的领路侍女道:“我们走的这一条路是固定的祭祀之路,每次去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冯家死士用生机来祭祀幽魂,当我们走到圣母祠堂的时候,她就会老死。而因为有她的祭祀,我们去祠堂的路上会很安全,并看不到一个幽魂。”
“回去呢?”
“回不去的。”小凝子摇了摇头,“进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谢逸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灰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走来的路。
谢逸眉头一皱,突然心中一颤,然后又自我安慰道:“巫师会进来救我们走吧!”
“你不担心?”谢逸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看他们,又有谁担心?”
谢逸抬头望去,其他的少年均左顾右盼,显得十分好奇,却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忧伤表现出来。
“爷爷说这次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救我出去,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小凝子目中隐隐有些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流出来。
八成,却还是在赌命!
侍女的头发在众人的眼中渐渐变白,而且开始脱落。
大家知道,圣母祠堂就快到了。
在不远的前方,一间明亮的院子与周边的昏暗格格不入。院子四周是灰白的围墙,青色的瓦片鳞次栉比,看起来颇为破旧,却又显得庄严神圣。
来到祠堂的门口,侍女已经老得无力再走。
“你们进去吧。”侍女发出沙哑的声音。她此时艰难的转过身来,那一脸的皱纹吓得众少年心中一慌。
圣女厌恶地用手帕遮住鼻子,率先跨入了门槛。
“啊!!!”一声尖细的叫声响彻整个丛林,圣女惊恐地退了出来。
少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好奇的拥了过来。
只见院中散布着一些残肢,有胳膊,有腿脚。只是它们虽然干瘪的没有鲜血了,却并没有腐烂,而是像风干的猪肉一样扔在周围。
小凝子推开众人,抢先走了进去,他得意一笑:“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连这些死人的肢体都害怕吗,它们还能活过来不成?”
众人放下心中的忐忑,一个接着一个的跟了进去,圣女在最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走进院子,谢逸发现这一片天地与外界一般,头上的烈日虽然已经偏斜,却驱散了心中一些阴郁。
真不愧为圣母祠堂,居然就像是隔绝在这鬼府之外一样。
院子的中间有一座寺庙似的屋子,屋子的门匾上书着四个大字:圣母祠堂。
小凝子看了谢逸一眼,然后走到圣女跟前,说道:“涣族血脉,请圣女领往祭祀。”其余八族少年听了,均回过神来,共请圣女入祠堂。
圣女点了点头,带领九巫血亲走向祠堂。
圣女带领九巫血亲进入祠堂后,便将祠堂之门关了起来,院子中只剩下互不相识的九人。
九人仿佛很有默契的散开,然后各自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黑色木棍。
谢逸将木棍插在了地上,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像巫师大人说的,以自己的鲜血引发传送阵呢,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一声轻唤:“这位朋友!”
谢逸转过头来,只见两个俊俏少年走了过来。
“有事?”谢逸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那两个少年均是面目俊朗,一身布衣穿在身上显得十分不和谐。
“这位朋友,我二人乃是珠崖散修,在下慕容决,他是我二弟慕容净。不知朋友如何称呼?”那人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说起话来却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样子。
“我没有名字。”谢逸用手扶了一下面具,没有更多的介绍自己。
“朋友真会说笑,你又不是九巫中人,怎么会没有名字?”慕容决笑着继续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谢逸很担心自己没有引发传送阵而导致大家都出不去,又怕真的去做了,会被当成炮灰,此刻心里烦乱,哪有心思跟别人交谈。
慕容决收起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一根一模一样的黑色木棍问道:“朋友可知道此为何物?”
谢逸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对方便接着说道:“此物名为‘落花临’,乃是落花隐门阵法之本。”
“九巫的巫师想要传送到祠堂来,此次便是从落花隐门花大价钱换来了九个落花临,可是你知道这落花临怎么使用吗?”
慕容决笑着自答道:“润骨九段注入全部灵力方可开启!不知朋友什么境界了?”
“润骨……还有什么境界之分吗?”谢逸下意识问道。
慕容决一愣,似乎没料到对方这么回答,他咳了一声掩饰住些微的尴尬,解释道:“骨道四大境界,游脉、润骨、汇灵、启神,其中润骨分作九个段位,我如今只有润骨四段,而这院中的其他人多数都是润骨一段到四段不等,而阁下,应该也只有润骨一段。”慕容决盯着谢逸那张丑陋的面具,双眼微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可以开启正常它!”
谢逸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是用血液开启,怎么变成用灵力开启了?
正想着,慕容决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看看其他人。”
谢逸抬头望去,只见除了自己三人外,其余六人均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而那插在地上的六根落花临正散发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芒。
谢逸心中一跳,终于明晰了巫师大人的阴谋。
“若无足够灵力启动,落花临会强行剥夺开启者气血,直到达到开启标准。”慕容决盯着谢逸的面具,说道:“他们都还好,只不过虚弱了一些,但是像你灵力这么少的人,如果要开启落花临的话,肯定命都没有了。”
谢逸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九巫会收留自己,原来就是为了这次祭祀传送。九巫之人无法修习《骨经》,产生不了灵力,也就开启不了落花临。而自己虽然道行不高,但是跗骨血脉之中已经存有了灵力,这样就可以引动落花临,让它吞噬自己,达到开启阵法的目的。
想到这里,谢逸目光转冷。
“多谢两位了,不知两位为何只救我一人呢?”谢逸看着周边其他人,虽然他们都没有死去,却已经奄奄一息,怕是命不久矣。
“因为传送阵形成需要七道落花临,只要我们三人不开启,他们便无法进来!”
谢逸面色一变:“他们进不来?那我们怎么出去?”
“只要拿到圣母权杖,就可以无视鬼府幽魂,直接闯出去!”慕容决说这话的时候,双目放出火热的光芒。
“圣母权杖……”谢逸低声念着这个词,突然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脑海深处:“丑八怪救我!”
一抬头,便看到“疾风”在半空中飞舞。
谢逸大惊,转身便奔到祠堂前,猛地推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