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内,一片死寂,气氛较之前更加压抑。
本来,现在已经天黑,刘裕就要让人摆宴,然后边吃边讨论徐州之事。如此,该是多好的一件事,不仅可以振奋军心,还可以借机都放松放松。毕竟,这段时间心情大起大落,过得可不怎么好。
然而,这一切的想法,全在刘裕打开斥候呈来的急报时——破碎了!
这封急报所载之事,比刘晔失陷西蜀更让刘裕大惊失色。此时,他死死盯着急报,双手都把那急报抓皱、抓裂,可他却丝毫不知情似的,只是死死的、睁大眼睛的盯着那急报。
过了许久,刘裕保持这姿势不变,众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庞统是第一个意识到的,他本来还想提醒刘裕,但他见刘裕双目泛红,杀气渐沸腾,不由把话咽下去,乖乖的缩回脑袋。酒也不喝,懒散也收起来,只因他从来没见刘裕这幅模样,心里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只是,发生什么大事呢?
他在想,快速思索着,可惜总归觉得自己的想的不对,或者说想的不足以让刘裕如此失态。
其他人随后也陆续发觉刘裕的状态,不禁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完全消失。他们不仅不说话,而且还很少有动作,要么心情揣揣的对视,要么担忧的偷瞥刘裕。
刘裕根本没注意到众人的异常,也没感受到氛围变压抑,因为他的心里充满震惊与惊骇。又过了许久,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经意间抹去额头的冷汗。依旧没有说话,甚至无心看向旁人,他伸手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然后又看了一眼那急报,这才抬起头。
抬头,不禁一愣,随后想到大概是因为自己失态,才让众人嘘寒若噤,气氛变得如此沉重。
他也没打算打破这压抑的气氛,所以直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数日之前,袁谭袁熙于幽冀交界处大打出手,二人死伤惨重,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二人不肯摆手,不停抽调兵马,扩大战争规模。后来,袁尚参战,不过因为我军牵制,他只是派出少量兵马袭击袁谭。这是第一次,三兄弟挑明了大战,之前不过小打小闹而已。”
没有停息,没有情绪波动,刘裕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事,但众人却不由侧耳倾听起来。
“大约是袁谭见我军牵制袁尚,所以才敢这般大打出手。若是如此,袁谭说不定可以成功,可惜他小瞧了曹操,以为曹操深陷西凉异族之事,不可能插手。然而,也不知是计,还是巧合,就在袁谭袁熙胶着的时候,曹操突然从并州进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杀进冀州。”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然后才继续低沉的说道:
“不仅如此,幽州也遭到公孙度的偷袭,袁军根本拦不住,几乎是兵败如山倒。现如今,幽冀已经是蛛网之食,不出意外,逃不出曹操之手了。”
不再说话,刘裕沉默的喝了一口水,似乎是说那么多话说渴了。
刘裕不说话,其他人同样不说话,他们都一副震惊的样子。他们眼中满是惊骇,脸上则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有些人的手都有些发抖。
北方的无常变化,确实让他们大惊失色,尤其还是他们的情况不妙。几乎所有人,不论是谋士,还是武将,这个时候都意识到:这情况,对他们不利。
尤其庞统,他完全可以猜到,曹操肯定有一套大计划。若那计划成功,曹操必然要入主中原。到那时候,他们拿什么跟曹操斗?幸好,幸好徐州已经被他们拿下,但是西蜀和荆州……
想到这里,庞统也不禁神色凝重起来。而一边的贾诩,同样面露凝重之色,心里暗道曹公果然不愧是曹公!
实际上,刘裕之所以不说话,也是在思考这件事。众人想到的,甚至庞统想到的,刘裕同样想到了,千言万语也就一句话——曹操谋袁,情况不妙!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刘裕知道情况不妙,但并没有想出应对之策。有些烦躁,刘裕再次喝了一口水,压压心里的火气,然后才出声说道:“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贾文和,你先来。”
刘裕亲点贾诩,显然是想谁都说两句,否则他不可能首先就让贾诩先说。须知贾诩一向很少发言。
贾诩微微沉默,好像再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说道:“此事定是曹操谋划的,以曹操之雄心,必想一举荡平袁军,甚至就是公孙度也不过曹操手中一把剑。除曹操,无人有此谋划。”
这意思,刘裕很明白,但他微微有些不悦。你贾诩是我的臣子,却这么推崇曹操,并且说“除曹操,无人有此谋划”,这岂非说他刘裕不如曹操?
以贾诩的谨慎,平时肯定不会说这话,但今天被曹操乱了心神,这才说的有些激动。其实,说过之后,他就醒悟,马上改变语气,“以诩看来,定是曹操联合公孙度,准备一举拿下幽冀,甚至剿灭公孙度,重而霸占北方。至于袁尚,估计他不能一口吃下,这次应该不会动之。”
“士元,你觉得呢?”刘裕虽然有些不快,但心胸还不至于那么狭窄,因而立即抛弃情绪,听完贾诩的话,再次问起庞统。
庞统也思量至今,故而刘裕一问,他立即就回道:“贾先生说的不错,不过统以为曹操定然会放袁熙、袁谭入许都,并且很可能让他们保留一些实力。”
“你是说……他想让那三兄弟继续内斗?”刘裕立即想起历史上的事,不假思索的说道。
庞统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又说道:“从目前来看,曹操有成无败,幽冀几乎是他的囊中之物。而一旦曹操夺得幽冀,则袁尚败亡不过早晚的事。统料想,曹操之所以留着袁谭袁熙,恐怕不止让他们跟袁尚内斗,还可能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平定公孙度,治理幽并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