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墙的蔷薇花下,老亨利陪着丽娜在长椅上坐了一夜,都不说话。
冷冷的晚风在四野游走,带走点点仅存的暖意,老亨利不知从那里变出了一张格纹的羊毛毯子,披在丽娜的身上,在寒风里,老人依旧是一身考究的燕尾服,手里捧着一杯芳香馥郁的产自黄金海岸的蓝山,微香袅袅。
“在担心什么?”平时不苟言笑的老亨利倒是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盯着丽娜那张不知道是因为这冷风,还是因为太过担忧达龙的安危而变得有点僵硬的脸,说:“唱首歌吧。”
丽娜用她大大的粉红色的眼睛,看了看老亨利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一曲悠长的调子从丽娜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春天我不喜欢,
我多么想告诉你
第一缕春光
拐过街道的墙角,
像利刃一样伤害我。
光裸的枝桠
在光裸的大地
投下的暗淡的影子
叫我心烦意乱,
我也仿佛可能
理应
获得再生。
你的来临
使坟墓也似乎不再安全.
古老的春天
你比任何时令都更加残酷
万物因你复苏
又因你毁灭。
这首《春》,是流传在北地冰原汉尼拔族的小调,世世代代的在哈里拉大陆上流传,是达龙最喜欢的一首,也达龙教会丽娜的第一首调子。
的确,丽娜在担忧,在害怕,在不知所措。这一次不同以往,在达龙离开时的眼神里,丽娜看到的是一种风萧萧兮的决绝,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大无畏气势,如同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绝世悍将的抵死冲锋。
不信命的丽娜在这一刻有了动摇,希望诸天神明可以去庇佑自己的最爱的哥哥,达龙·阿克曼。
“他会没事的,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小子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们只要在这里静静的等就好了。”老亨利把手里的那杯蓝山交给了丽娜,然后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等少爷出来,帮我把这杯咖啡交给他。”
“老了,老了,不行得去补个觉了,你也睡一会儿,可别倒时候,让少爷看到是一个大熊猫宝宝版的丽娜,那就有趣了。”
“担心个鬼啊,不是给少爷用了一个加魔法穿刺效果的祝福术了吗?”走的有点远的老亨利,没有回头,笑笑着走了。
丽娜揉了揉眼睛,不能变熊猫的,会被少爷笑话的,丽娜是如此想的。调整了姿势,躺在长椅上开始安安静静的打顿,还不忘把那杯蓝山护在身子里。
在地底,这个时候的达龙正在奋力的拼着命,灼烧的疼痛感早就已经麻木了,那只握着破灭的红蔷薇的右手,表皮已经成了一片炭黑,满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滴落在石板上,汗水沿着雕刻额纹路,一朵朵的蔷薇花在盛开。
一次又一次被抽干了魔力,又一次一次的回复,周而复始也弄不清出,是几位数了,反正只觉得很漫长,很漫长。好在古书上的配方生效了,给达龙带来一定时间里的极致回复,才让他可以撑到了现在,虽然已经是进入了崩溃的边缘。可是红蔷薇上的没有点亮的魔纹还有四个半。
就是这四个半,只要点亮了这四个半,达龙不但可以完成祖辈的夙愿,亦然让自己获得新生,彻底摆脱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重新找回自己。所以他不可以输,绝对不可以。
又一次的将魔力全部灌入了红蔷薇里,那四个半中的半个也只是微微的一亮,就又暗淡下去了,就像是把一颗石子投在水里,刚激起的波纹马上就烟消云散一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里,达龙的傲气早就已经没有了,就像是诸神脚下最虔诚的信徒。
世事难料,当这一次达龙打算再来的的时候,突然发觉魔力回复的速度明显的减慢了,而且有着是愈演愈烈的趋势,可能再有一次,十瓶药剂混合的神秘药效也会消失了。四个半,只有四个半,也是这四个半,一道生死的门槛,是继续拼死一搏,还是就在这里停手呢?一时间,达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有可能会前功尽弃,之前的努力会成为一场空梦。因为在破灭的红蔷薇的规则里,在结束的时候必须用魔力替之前的点亮的魔纹充能,以保持那部分魔力的活性。一旦达龙把魔力都耗尽在冲击余下的四个半的魔纹的话,那之前得到的,都会在顷刻之间像平地而起的高楼一样轰然倒塌,这是失去根基的后果。
可是放弃的话,除了不甘心,达龙在短时间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是生还是死,都存乎在一念之间。达龙伸出左手按在脑门上,突然发生大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的患得患失了,故作小女儿姿态了,不就是白来吗?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在少什么也不过如此了,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在这里退缩,算什么男人,还说什么烈日下交错的弯刀是永恒的信仰,孤傲的影子鹰。
“干。”一声沉闷的嘶吼从达龙的肺腑喷涌而出,当魔力回复之后旧力将去,新力未生的节骨眼上,达龙做了一件更疯狂的事情,他把最后两瓶药剂又一次的混合,当野性和未知的结合,因为狂暴药剂而血红的眼睛惊起的看着瓶中的药剂,做着诡异的高速旋转,越转越快的液体,开始极具的膨胀,砰地一声,整个瓶子被炸的粉碎。
阿克曼,本来就有恶魔的意思,带有疯狂的基因。
“呵呵,看来天要都要亡我。”就在达龙自嘲的时候,在爆炸的中心升起一团红色的血雾,一阵寒光,一颗漆黑的珠子悬浮半空中,闪着幽幽的深蓝色光芒。
常言道,死马当活马医,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达龙直接一把抓起珠子,就塞进了嘴里。
珠子一入口,就化作一缕清凉的液体,流入了达龙的体内,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魔力回复的能力还在持续的往下掉,一切没有什么不同,精神也好,魔力也好,达龙也好,反正那那都没有起色。
也许经历多了,达龙反而看开了,长吐了一口浊气,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拍了拍眼。再一次的把手握住了破灭的红蔷薇,达龙打算用仅存的魔力将这把枪继续封存起来,等到下一个可以和他共鸣的人,再来唤醒他。
既然不能完美的唤醒,还不如让破灭的红蔷薇继续这样的沉睡下去,这是达龙最后的骄傲,这样的结局,对枪也好,对自己也好,那怕真的不甘心,可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让这把本应名垂青史的神枪沦为俗物。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很多意想不到的时候,事情就这样峰回路转了。当达龙的手握住破灭的红蔷薇的时候,在身体里突然涌动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魔力,就像是暴风雨里的波涛大海,数之不尽的魔力从达龙的体内喷涌而出,一下子全部灌入了破灭的红蔷薇里,顷刻间就点亮了四个半中的半个,不可思议的是魔力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不要钱的任由达龙挥霍,这些神秘的魔力势如破竹,不一会就接二连三点了第三第四魔纹,势头上一往无前,锐不可当。
当最后一个魔纹点燃的时候,整个枪身沐浴在魔力的海洋,而一边的达龙则整个身体浸在熊熊的烈火之中,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架势。
其实,那瓶未知药剂根本不是什么药剂,而是神圣巨龙的血液。
现在,龙血正在改造着达龙的身体。这瓶龙血是达龙的父亲赫尔沙雷姆兹子爵留给儿子达龙的神秘礼物,一直交由老亨利保管,之前之所以不拿出来,是因为以当时达龙的体质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了龙血的力量,那怕达龙一直在这方面下了不少苦工,可是还差的远呢!
也就是借着神兵出世的劲头,达龙才有八成的可能性,也还好在达龙的那瓶变异的狂暴药剂,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把龙血进行了提炼,不然结果还是未知的。
时间滴答滴答,达龙一直陷入在昏睡,可是手里还是死也不肯放开手里的那柄破灭的红蔷薇,如胶似漆的相互交缠的魔力在两者之间流动,不知不觉就冲破了心意相通的门槛,这把枪这一次才算真正的认了达龙为主。
如果让达龙知道了,不知到会不吐血,自己这样九死一生的拼命,还差点不能认主,也就是有可能自己全部的努力都有可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的时候,大概会跳起来,发飙了吧。
“你奶奶个罗圈腿,你在逗比啊!”
在庄园里,一间算不上豪华的,但很别致的房间里,老亨利叼着哈瓦夫雪茄,静静看着窗外的漫天的繁星,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得意的说了一句达龙等了很久的话:“好小子,还不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