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道人来青石城已有一月的时间,虽然不太接见俗客,但名声已经从到访的夫人小姐那里传了出去,在青石城大大有名。如果不是他对外宣称要一心清修,来访的人早就把太平观的门槛踏平了(其实是蛇没有那么好捉)。
现在这位仙长居然主动约人前去赴宴,拿到请帖的贵人富商都大为惊喜,更是觉得很有面子,隆盛号的钱贵发大老板就是其中一个。
青石城不是没来过仙道中人,每隔三五年,就会有一些启夏国的仙道宗门,派人到青石城采买玉石。不过做这种事情的,都是些年轻外门弟子,举止和常人无异,也没什么神通。
这位长青仙长却不一样,听说已经有一百五十余岁,能够隔空摄物,斩妖除魔,是不世出的活神仙。
钱贵发得了请帖,忍不住心头火热地琢磨:“说不定能沾点仙气,和老神仙结个善缘呢。”
约定时间还未到,钱贵发就兴冲冲乘坐马车来到太平观,下车一看,发现已经有了十多人等在观前,都是青石城内的士绅名流。
“钱老板,多日不见,听说最近要买下青石当铺,这青石城的当铺生意就是你一家独大了。”有一个雍容富态的老者对着钱贵发打招呼,是青石城经营石料的大富商成老板。
“成老板,一向少见,托福托福,还算过得去。你这消息可真是灵通,青石当铺早就日落西山,可笑那朱守财冥顽不灵,不肯将铺子卖给我,不过他也拖不了几天了。”
成老板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道:“还不是钱老板你算计的好,不然青石当铺怎么说也是三代的老铺面,哪能说倒就倒。”
钱贵发洋洋自得:“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今年青钢石又涨价了,成老板你可是贵人事忙,怎么有空到此。”
成老板嘿嘿一乐:“钱老板你不是明知故问?像你我这样人,什么得不到,除了一样,就是寿元。我可是听说,这位长青仙长有延寿秘方,这可是百年难逢的机缘。我都这把年纪了,如果能延寿十年,要我出一半家产我都千肯万肯。”
钱贵发深以为然,人越老越觉得生命可贵,他也近五十左右的年纪,这世界凡人寿元不过六七十,若能多活几年,舍弃些身外之物算什么。
他按下心思耐心等待,不多时,就见道观门前人越来越多,连青石城县令和县丞也都到场,众人免不了上前拜见。此时天也已经黑透,观门却依旧紧闭,毫无动静。
来的都是青石城的大人物,正感觉有些不耐,忽然有人惊叫道:“快看!”钱贵发一抬头,顿时骇得长大了嘴巴。原来,从道观中忽然升起了一盏盏灯火,就那么飘飘摇摇悬浮在半空中,将道观内外照得通明。
“这,这是天灯迎客啊!”许久,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地语无伦次喊出来。
钱贵发看了一眼,发现是青石城最大车马行的老板马千里,这老头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辈子最爱吹嘘的事情,就是到过启夏国的都城牧野,正赶上国内最大的仙道宗门广牧宗,招待一个别国仙道大宗门的来使,整座广牧宗的仙山上,就悬浮着无数灯火,将一座奇山映照得亮如白昼,名为“天灯迎客”。这个典故,钱贵发都听过不下一百遍了。
“果然是真仙!”众人脑海中刚浮起这个念头,就看到道观大门洞开,有两个小道童出来,往两边一站,朗声颂道:“恭迎各位贵人!”
虽然长青道人没有出现,但现在却无人敢有不满,一个个屏了呼吸,小心走进了道观。
两名童子一直将众人引到了后殿,只见后殿摆了一张巨大的圆桌,但上面却空无一物。
“不是说要宴客?”钱贵发心里正在嘀咕,就见两个小童拿了一张大红布,将桌面遮掩住,然后手上掐了一个诀,齐声喊一句:“急急如律令!”再猛地将红布扯走,一桌精美的菜肴就凭空出现在了桌子上,海陆之珍毕集,色香味入眼扑鼻。
“噢!”又是一声齐齐的惊呼,仙人的道法玄奥,每每出人意表。
此时,忽听得一声钟响,声音悠然,让人俗念全消,伴着钟声,长青道人身穿一件八卦紫金袍,白色的须发飘扬,飘然若仙,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拜见仙长!”有了前面的铺垫,已经被连连震慑的青石城众人连忙恭敬施礼。长青道人偷眼观瞧众人神色,不由心下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
骗术里面,有“当头棒喝”之说,就是开门见山,将人震慑住,之后再行骗,就多了许多把握,之前长青老道想要威慑张灵心,用的也是此法。
但相比起张灵心传授的层层铺垫的心理诱导术,他之前做法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长青道人呵呵一笑:“诸位贵人,贫道稽首了,还请入座。”当下以县令为首,众人围绕圆桌团团而坐,宾主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长青道人放下酒杯,看到外面天灯渐渐飘远,月光有些晦暗,展颜笑道:“今日我等饮酒,不可无明月,待贫道借一分月色为大家助兴。”
说完长青道人取出一张白纸,一把剪刀,随手剪了个圆,然后信手一挥,圆形的白纸便消失不见,同时,却见后殿前面的照壁上渐渐透出光来,一轮圆形的月光出现在照壁上,宛如月亮到了凡间。
众人都看得呆了,这仙长手段简直神乎其神,能摘星拿月,难道是天仙一流?
长青道人注意到各人神色,暗觉时机差不多,于是再次开口道:“贫道今天请诸位到此,乃是有一事相求,还请诸位大力襄助,贫道必有回报。”
县令姓于,原本是正经科举考身,平日只知道道德文章,敬鬼神而远之,对仙道总有些隔阂,但今日来到之后,看见种种神异,却不敢再拿捏,闻言殷勤道:“仙长说哪里话来?只要本县士绅能够办得到的,我等一定尽心竭力,却不知仙长有何需求?”
长青道人捻须叹道:“贫道在千里之外的灵山修行,数月前,在山中夜观天象,发现北方有宝气冲天,一番掐算,原来着落在这青石城中。然而寻访月余,却不见影踪,这就是宝物自晦的缘故了。所以,我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寻访这件宝物。”
于县令和众人对视一眼,开口询问道:“这只是小事,只是不知到底是何宝物,我等肉眼凡胎,怕是宝物当面也不认得。”
长青道人笑道:“无妨,我寻找的宝物,名为太乙玉髓,乃是玉石的精华,因为包裹在普通石胎之中,所以很难被发现。此物对凡人无用,乃是仙家用来炼丹的至宝。包裹玉髓的石胎,外观看也绝看不出异样,只要撒上一点贫道配置的寻宝粉,就会产生奇异变化。”
说着,长青道人令道童取出数十个小瓷瓶,分发给众人道:“这便是寻宝粉,撒上一点到石胎之上,若是能放出强光,耀人双目,就是我要找的玉髓原石了。不过找到后万万不能擅自剖石取髓,这玉髓见风立刻石化,就不能用了。”
交代完毕,长青道人又从身上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盒子,露出一枚金灿灿的丹药,一阵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看着店内诸人瞪大的眼睛,长青道人笑道:“这枚丹药,乃是贫道师门秘传:益寿延年丹,能增寿二十载,若有哪位能为我寻来玉髓,这枚丹药便归他所有了。”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二十多双眼睛死死盯住那枚丹药,眼里快要冒出火来,若不是丹药在仙长手上,此时便有许多人要冲上去抢了。
钱贵发只觉得喉咙发干,只见众人都上去取寻宝粉,也忙上去抢了两瓶揣在怀里。接下来的饭也没有心思再吃,草草了结了宴席,便急匆匆返家去了。
看着众人离开,长青道人掩上道观门,忽然脸色就是一变:“快,到偏殿看看,我怎么瞅着有盏孔明灯飘到柴房去了,可别起了火头!”看着一个小童忙去查看,长青道人走了两步,又吩咐道:“把酒席去收拾起来,二十两银子订的,没吃了太浪费了。还有,照壁上挖那个洞也给我填上。干完这些,收拾收拾东西,等再演完下一场,我等也差不多该跑路了。”
看着几个道童应声而去,长青道人仰天一叹:“张公子真是神人,一切布置做下来,这县里的贵人一个个自称精明,却没有一个敢质疑,难道他是我这一行中的前辈高人?”
却说钱贵发坐着马车回到家,也不理上前问候的老妻,直接拿着寻宝粉就进了库房。在青石城里,各种青钢原石随处可见,也有很多被拿来典当,既然要找,当然要从自家找起。然而一番辛苦下来,废了大半瓶寻宝粉,所有青钢石毫无异动,钱贵发顿时泄了气。
当天晚上,钱贵发辗转难眠,天蒙蒙亮就起来,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出门寻找青钢石去了,生怕人多眼杂走漏了风声,连随从都没带。
在路上,他遇到不少昨晚赴宴的人,正在各间玉石店间穿行,彼此见面勉强一笑,脚步暗自又加紧了几分。丹药可是只有一枚,手快有手慢无,没见成老板开的五六家玉石铺子干脆直接关了大门,大概通宵未眠,正在一一那寻宝粉找玉髓呢。
青石城的原石、玉石铺子少说也有近百家,钱贵发奔波了一上午,依旧毫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回家,一盅茶还未喝完,就见下人过来禀告,说有一位老道人求见。
钱贵发一惊:“难道……”他急忙亲自迎出去,发现来者果然是道骨仙风的长青道人。
“仙长,您怎么亲自来了。”钱贵发激动地小胡子乱颤,蜡黄的脸上堆出阿谀的笑意。
长青道人见了钱贵发,朗笑一声道:“钱先生,贫道有礼了,是老道我太过心焦,因此特地出来探问一下消息,不过连走几家,都没有结果,不知钱先生这里如何了?”
钱贵发尴尬道:“从昨晚我便开始给仙长搜寻玉髓了,只是到现在还未曾找到。”
长青道人并不意外,只是叹口气道:“宝物难寻,贫道也只是存了万一之念,一切随缘吧。”他也不废话,转身就走,只是刚到门口,一抬头,忽然眼望远处,大惊失色。
钱贵发心中一动,问道:“道长,你怎么了?”
长青道人激动道:“宝气冲天,那玉髓又现世了。”说完,便埋头疾驰而去。
钱贵发本能地跟上,然而跑了两步,发现这长青道人白发白须,号称一百余岁,跑得比他还要迅捷地多,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钱贵发大口喘着粗气,拼命追赶,过了好半天,才跟到了城南的一条长街,发现长青道人正立在一家店铺门前,皱眉掐算。
“道,道长……”钱贵发差点跑断气,跌跌撞撞来到道人跟前,抬头一看:“青石当铺?”心里就是一阵腻歪。
“贫道跟随宝光来此,忽然没了痕迹,但断然就是在这一带。”长青道人略一犹豫,就迈步进了青石当铺,钱贵发急忙跟上。
青石当铺内依然冷冷清清,原本无所事事的小伙计都不见了,库房里的东西也都摆出来,零零散散放了一地,一副歇业的模样。
一堆零碎里,摆了十余块青钢玉原石,看来并不起眼。长青道人皱皱眉头,伸手去怀里摸,却懊恼叫了一声,原来没有随身带寻宝粉。
钱贵发见状,忙把自己带的寻宝粉双手呈上。长青道人赞许点点头,将里面粉末轻轻洒在前面几块石头上。
就在寻宝粉和其中一块石头接触的一瞬间,钱贵发就感觉一团太阳在自己眼前猛然乍现,从来未见过的强光让他措手不及,不由一声惨叫,捂了眼睛跌倒在地上。
过了好半天,他才双眼通红、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到长青道人喜不自胜地叫道:“终于是被我找到了。”钱贵发第一反应是,仙长就是仙长,那样的强光都面不改色。他却没看到,在洒落粉末的一瞬间,长青道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第七章人心苦不足
长青道人和钱贵发在前面一通折腾,动静不小,不一会儿,就从后面跑来一个少年,青衣皂鞋,打扮得像个伙计,脸上黑乎乎看不清楚面目。他一脸不爽,大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捣乱,出去出去!”
钱贵发心里发苦,眼看一场大造化就要落到青石当铺身上,正有一股邪火,眼看这少年口出无状,顿时喝道:“无知小儿,这位是太平观的长青仙长,你怎敢无礼!还不叫朱守财出来伺候。”
那伙计斜眼看他:“什么长青仙长,没听说过,我们东家和太太回娘家省亲去了,不在当铺。”
钱贵发闻言心里猛地一跳,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旁边长青道人温言说道:“那位小哥,这些青钢原石可是要卖的吗?”
小伙计点点头道:“拿出来自然是要处理掉,道爷你要买么?”
长青道人满脸欣慰:“正是,小哥,不瞒你说,这块玉石内……”刚说到这里,钱贵发眼疾手快,不顾冒犯,一把把他扯了出去。
长青道人被扯到门外,不悦道:“钱掌柜你这是何意?”
钱贵发忙到:“仙长恕罪,你可莫要说那青钢石内有玉髓,这么一块原石,顶了天几十两银子就能拿下,若被他们知道里面是仙长要的宝物,还不知怎么漫天要价!”
长青道人恍然,捻须微笑道:“钱先生有所不知,我所在仙门之内,讲求的乃是等价交换。若是********,只会种下心魔,从此修为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还有身死道消的劫难,所以不得不预先说明一二。”
钱贵发听得目瞪口呆,见长青道人返身进店铺,忙跟了过去,就见长青道人一五一十将玉髓的价值对小伙计说了一通,只觉心都在滴血。
那小伙计听得半信半疑,问道:“有这么神奇?那道爷你想买的话,能出什么价?”
长青老道微笑着取出檀香木盒,开口道:“此乃延寿丹一枚,能延寿二十载,足以抵得过这枚玉髓了。”
钱贵发眼都红了,嘴巴张了两张,双拳紧握,但在长青道人面前又不敢有任何异动。
小伙计却噗嗤笑出声来:“道爷你也忒好笑,不瞒你说,我家老爷走的时候,让我随意处理这些陈年的积货,这块原石就算不是您老说的玉髓,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你想拿一枚什么丹药换走,还延寿二十年?这世上还有这等仙丹?看你一大把年纪了,不带这么蒙事儿的。”
长青老道皱皱眉头,也不着恼,还是和气地问道:“那小哥你想以什么来换这块玉髓?”
小伙计翻了翻眼皮,大咧咧道:“既然道爷你说这块石头如此贵重,那就定个五万两银子,道爷看如何?”
钱贵发一听,差点骂出声来,这小伙计年纪不大,胃口还真是不小,五万两银子,都是他钱贵发的大半身家了。
没想到长青道人却点点头:“五万两银子买一块玉髓,确实不算多,不过老道身边并没有这些身外之物,需要向师门调集,这一来一去,怕得有个月余,小哥能将此石给我留下来么?”
小伙计明显有些不耐烦:“都说你这位道爷是在消遣我,我家老爷急着要现钱,哪能等上一月,若不买,就请走好。”
对上这愣头青的小伙计,长青道人一筹莫展,钱贵发却在一旁吞了口口水,感觉心跳越来越快,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
“长青仙长,不过是区区几万两银子而已,钱某愿意代为出资,将这枚玉石买下赠与仙长。”
长青道人面上一喜,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多谢钱先生了,如果能为我取下这枚玉髓,我愿意以延寿丹相赠。”
钱贵发连连称谢,不过却又说道:“仙长不必在此等候,等我筹到银子,买下玉髓,马上就给仙长送到太平观。”钱贵发这么说,却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小伙计咬定五万两,实在是太过离谱,如果长青道人不在,便可讨价还价一番了。
长青道人不疑有他,欣然去了。钱贵发咳嗽一声,转身对着小伙计,刚想要摆出架子威吓一番,就听小伙计道:“你也要买?你买的话十万两!”
钱贵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十万两?你知道我是谁?就敢漫天要价!”
“你不就是隆盛号的钱老板?我们家老爷说了,见你来,无论是什么都绝不卖,我倒不愿和钱过不去,十万两你爱买不买。”
钱贵发被这话堵了回去,也是,前几天自己刚来堵门要强买青石当铺,难怪这店里人这么不待见自己。不过当时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黑脸小子,难道是内宅的小厮跑来看店?
眼见用不得强,钱贵发只得放下身段,百般软语相求,那小伙计只是一张臭脸不理睬。过了大半天,钱贵发说得口干舌燥,小伙计许是烦了,随口道:“那就四万两算了,四万两都拿不出来,那就别再来搅扰。”
钱贵发松了口气,虽然掏这么多钱让人心肝都疼,但也只能如此了。毕竟钱能再赚,延寿仙丹可是百年难逢。
他扭头出了青石当铺,马不停蹄一路跑回自家当铺,取了所有现银和银票,还差一万余,只得又到相熟的几个商家借钱,凑足四万两白银,雇了辆马车到了青石当铺,把那块发光的原石买了下来。
小伙计非常惊讶,似乎料不到钱贵发真的拿真金白银来买一块小小原石,连连说货物出门,概不退还的。钱贵发没口子地答应,又马不停蹄雇车去了太平观。
长青老道等候多时了,他接过原石,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连称谢,当即就将延寿丹给了钱贵发。钱贵发打开檀香木盒,就见那枚金灿灿、明晃晃的丹药就在其中,瞬间香飘满室,让人精神一振。
钱贵发刚要迫不及待地吞下去,却被长青道人拦住了。
“钱掌柜,仙药不是这么服的。凡人想要服用仙药,必须要焚香沐浴,戒食三日,只饮用清水清洗五脏六腑,三日内,念诵八十一遍《长生经》,然后才能服下延寿丹,不然有害无益啊。”
“哦。”钱贵发恍然大悟,刚想告辞,一转念又停下步子。今天他和长青道人一起在城里走动,相信已经落到不少人眼睛里,现在自己拿到这枚丹药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了多久,自己这一回去,别人倒也罢了,如果是县令县丞前来索要丹药,那该如何是好?
眼珠一转,他陪笑道:“仙长,能否借我一间静室,我想在此借住三天。”
长青老道笑眯眯点头,吩咐道童们准备去了。
且不提钱贵发在道观内虔诚斋戒,青石当铺内,小伙计喊道:“小思,取水来我洗把脸。”小思拿了一个铜盆和毛巾出来,刚叫了声“张公子”,就被满箱的银子耀花了眼睛。
“公子,这,哪来这许多银两?”
张灵心拿毛巾抹去脸上的黑灰,随意道:“嗯,这两天本公子不是把库房里那块废原石给处理了一下吗?今天就碰到识货的了。”
“……”小思无语,库房里那块被骗子典当的废石她也不是不知道,之前被切割成七八个碎石块,公子在库房呆了好久,感情是凿石头去了。她可能见识不够,但其实很是聪敏,本能觉出不对,但公子不说,她也不问,帮着张灵心把银子搬了进去。
梳洗之后,张灵心抽了几张银票,换好衣服就出了城西,离西城门不远,有一个小树林,他一头扎了进去,三转两转,来到一个林间平地,就看到了在此等候的长青老道。
长青道人正在林子里踱来踱去,焦虑不安,看得张灵心一笑:“道长辛苦了。”
长青道人抬眼看见正主,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一切尽在公子掌握之中,都是公子神机妙算。”
这一切事情的经过,从太平观的晚宴,到青石当铺内的发现玉髓,都是前几天张灵心在和长青道人会面时候制定的计划。说起来,这计划毫不出奇,和钱贵发设计青石当铺的思路差不多,只不过排场大了些。
任何类型的骗局,首要的一步,就是取信于人,所以张灵心推出了长青道人这张牌。长青道人在青石城混了一段时间,也算小有名气,再加上一些装神弄鬼的小手段,顿时坐实了他仙人的身份,再说什么做什么,再无人敢于质疑,无往而不利。
其实,那些魔术一样的小手段也有很多破绽,只要仔细观察就会看穿。但张灵心计划中很妙的一环,就是一次请了许多人,让“从众效应”发挥作用。人员增多,并不会让所有人判断力更为明确,反而容易让个人受到群体的压力,被迫改变自己的看法,盲目地相信随大流不会错。
所以太平观的夜宴,让“仙术”的震慑效果成倍放大,无人敢质疑长青道人的权威,这是心理学理论的一个简单应用,但效果极佳。
张灵心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银票递了过去,长青道人粗粗一看,应是有三千两!
长青道人嘴巴裂到后脑勺,连连称谢,也不多留,带着小道童便走了。这次做了票大的,他已经决定前往启夏东边的大齐国,找个地方购置田地,安居养老了。
长青道人走后,又过了一日,朱守财和李氏从娘家省亲回来。
这一次省亲,朱守财夫妇憋了一肚子气。李氏的娘家,也是临近县城有名的望族,家大业大,只是李氏的兄长现在是当家人,自然知道青石当铺的窘况,对两人爱答不理,一直没有好声气,若不是和张灵心约了三天,以李氏的性子早就不想呆了。
约定时间一到,朱氏夫妇惴惴不安地回到当铺,只不过三天时间,如果不依靠张灵心背后的家族,两人实在无法想象张灵心能使出什么手段,可以让病入膏肓的青石当铺起死回生。
进了当铺门,小思将两人引进了内宅一口屋子,看到堆在屋中货真价实的现银和银票,朱氏夫妇直接震惊到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还是李氏最先恢复了过来,颤声问道:“张公子,这些银两从何而来啊?”
张灵心若无其事道:“两位走后,那隆盛号的钱掌柜和一位老道到此,鬼迷了心窍,非要掏四万两银子买下一块青钢原石,拦也拦不住,我便自作主张允了。”
朱守财夫妇面面相觑,均是无法理解。朱守财一脸迷糊,张嘴就要追问,却被李氏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说话。李氏踌躇片刻,咬咬下唇,开口问道:“公子,这……这许多银两,应当没有后患吧。”
张灵心摇摇头道:“做生意愿打愿挨,能有什么后患。便是见官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李氏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她素来精明,何尝不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这张公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钱贵发铁定吃了大亏,但已经到手的银子,绝没有往外推的道理,更何况这银子是坑的钱贵发这恶人。她一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数月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喜得一时都有些晕眩了。
张灵心继续道:“这些银子,划出一半,就请朱兄夫妇笑纳,还望不要推辞,其余的张某还有些用处,就擅取了。”
朱守财闻言,腾一下站起身来,脸上涨得通红:“这,这怎生使得!”之前说好的是借用店铺三天,这期间有什么进项,自然都是属于张灵心的,哪能指望一下子赠与这么多。
张灵心摆摆手:“钱财不过外物,朱兄在我落难时施以援手,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相信以我的身价,不会连几万两银子都不值,何况之后还有需要借重的地方。”
朱守财夫妇再三推辞不过,便赧颜收下,惊喜之余,对张灵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更多了许多敬畏。从此之后,钱贵发的当铺元气大伤,如果青石当铺能够趁势振作起来,定能重新把生意做大。
朱守财夫妇喜得一夜不眠不提,第二天,通过朱守财夫妇的关系,张灵心请到了本县主簿,表明了想要在本县落籍的想法。一千两银票递过去,主簿眼睛都眯地看不见了。虽然一个大吴国人到启夏国这么一个偏僻地方落籍有些奇怪,但这关他何事,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听说这位张公子还没地方落脚,县主簿殷勤推荐了一处城南的庄园。那本是前任县令修来闲居的,不过刚落成,这县令就坏了事,被罢官拿问,庄园被判归公。许多人嫌风水不好,就一直没有卖出。
张灵心想了想,便答应去看看,对未来的道路,他已经有了一些打算,可能要在青石城住上一段时间,有个落脚地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