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来了,新郎官却没有来接。敲锣打鼓的声音,进了府却一下子静了下来。
才恩吉雅低着头,沉重的头冠和盖头让她觉得脖子都快被压断了。既然是代嫁,新郎官来不来,她也无所谓。孤独的跟着领路的丫头走完了所有的仪式,心里满是疑惑,却感不到一丝失落,反而释然不少。
既然不受新郎官重视,恐怕嫁过去也是独守空闺的日子居多。这倒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其实,她心里也有了盘算的,嫁过来,就以身子不适,先拖个几日,再找个法子逃离这里。日后,逃到一个人烟少的地方住下,寻找回到自己时代的方法。
若是来迎接她的人是硕塞,该多好啊。不知道他现在开心吗,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想着她。那个那拉氏应该很漂亮吧?想到这里,心像被绞了一下,生硬的疼。
“小姐,这府上怎么这么冷清?一点喜气都没有?”莲儿作为才恩吉雅的丫头陪嫁过来,一路上抱怨着,没有新郎官来接也就算了,居然府上都没有布置过。
云丫头带着新进门的福晋到了房间,毕恭毕敬的请她进屋,“福晋,主子今日不在府上,您以后就住这屋吧。”
“这屋?”莲儿绕屋打量一番,替盖着头盖的才恩吉雅发话了,“你们主子住哪个屋?你们主子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家小姐吗?”
“莲儿,不要为难人家。”才恩吉雅知道新郎官是不会来了,径自取下了红头盖,淡淡的说道。
“呀!小姐,您的头盖不能自己揭下来的,不吉利!”莲儿急忙拾起被才恩吉雅丢到被褥上的头盖,欲替她再盖上。
“不用了,他不会来的。”她心知肚明,虽然不知新郎官是谁,但他肯定是不想娶她的。没有上门迎娶已经是很明显的了,府上也没有喜气的布置,进了府就仿佛死一般的寂静。这一切不正表明了他的心意?
“你是……才恩吉雅小姐?”云丫头在才恩吉雅扯掉红头盖,看清她的容貌的那一瞬间,是惊,是喜,更是疑惑。
这个新福晋和主子宠爱的才恩吉雅简直一模一样,不会是……
才恩吉雅没有料到在这里居然会有人叫她这个名字,视线移向莲儿身后的丫头,定睛一看,似曾相识,许久脑海里才浮出一个名字,喃呢道,“云丫头?”
云丫头怎么在这里?莫非她离开后,云丫头受了牵连,被硕塞赶出府,来这里讨个生计?
“真的是小姐!”云丫头听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子日思夜想的人,居然就这样娶进门了,可是主子还不知道!
“云丫头,你怎么在这里!”才恩吉雅同样的不可置信。
“你们认识啊?”莲儿也加入了莫名其妙的行列,小姐怎么会认识硕塞府上的丫头呢?
“小姐,您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主子都急死了。”云丫头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扑过来抱住才恩吉雅,顾不得主仆之礼,天晓得她见到小姐还活着有多激动多开心。主子在她不见的这些日子,对下人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像以前那样温和,脾气也暴躁起来,看着主子一天天消瘦,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下人们的心里也不好受。
“云丫头,你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才恩吉雅被她抱的有些疼,肩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养好,却也没有推开她,因为她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抱着,这样被需要的感觉,在清朝,除了硕塞,还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你当心着点,我们家小姐伤还没好呢。”莲儿见自家小姐被一个丫头抱的死死的,倒是有些吃醋了。她们家小姐身子多弱啊,而且身上还有伤,怎么经得住这丫头这样死命的晃啊。
“伤?小姐,您受伤了吗?主子满城的找你,挨家挨户的搜,你到哪里去了?”云丫头浑身上下打量着她,想找出小姐伤在哪儿了,“主子为了找你,把整个盛京都找的翻过来了。您怎么不回来找他呢?”
“我们家的小姐,当然在我们府上了!”莲儿虽然搞不清到底什么状况,但是也听得出这云丫头嘴里的主子,应该就是娶她们家小姐的新郎官了。
“你是说硕塞找我吗?这里是哪里?”才恩吉雅有些思路混乱,她这是在哪里?娶她的人会是硕塞吗?
“这是硕塞主子的府上啊。您是他刚娶进门的福晋啊。”
“小姐?您没事吧?”莲儿也被才恩吉雅的话说糊涂了,该不会是早上小姐被桌子磕了一下脑袋,磕糊涂了吧?
“我是那拉氏?我的父亲是费扬古?”才恩吉雅疑惑的向莲儿求证,难道她就是那拉氏?阴错阳差的,真的成了硕塞的妻子?
这难道就是父亲在梦中要告诉她顺应历史的意思?
“是啊,小姐!你怎么啦?别吓奴婢啊!”莲儿倒是有些害怕了,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吗?
硕塞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马儿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那个寒冷的冬夜,妍儿就是在这里被柳震抛入河中的,每次思念她的时候,他就会骑马过来坐在这里。
东莪格格说她是水中的仙子,她就一定还活着。他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他知道今天是娶妻的日子,可是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妍儿,皇太后的赐婚,他无法拒绝,但是他可以选择爱谁。
妍儿此刻在哪里呢?是否也在想着他?他找遍了整个盛京,为什么一点她的线索都没有呢?
“妍儿,今生若是等不到你,来世我也要追到你。”阳光下粼粼的波光映在他日渐成熟的脸庞上,如此俊朗的少年,上天如何忍心折磨他太久?
深夜,硕塞才回到府上,至于新娶进门的那拉氏,他不想去理会。径自回到房间,这房间原本是妍儿在的时候住的,里面的物品一样没有动,他不允许下人们改变这屋里的任何东西,平时也只是有人进来打扫。他习惯了住在这里,这里有妍儿的气息。
他躺着,握着妍儿送给他的玉佩,白若凝脂的龙纹佩,是那晚妍儿系在他腰上的,他每时每刻都带在身上,一刻也不曾离身,就像妍儿守在他身边一样。
“谁?”他警觉的听见门外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影迟疑不决的在门口徘徊。
“我可以进来吗?”屋外的人儿声音有些颤抖,是激动和期盼吧,她知道今晚他不会去她房里,所以找来了。
是那拉氏吗?
他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娇小的身子站在门口,一袭嫁衣,头顶着红头盖。他高大的身子堵在门口,似乎没有让她进屋的打算,“你就是那拉氏?”
“是,我是你的福晋,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她按耐住了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就在身边,却认不出她了。
“你回屋吧,以后别来这里找我。”
“为何她能进,我就不能进?”她推开他,霸道的走进屋去。虽然顶着盖头,但她能看清脚下的路,因为这是她熟悉的屋子。
“你出去!”他眼神犀利的凝视着眼前不知死活的那拉氏,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喊出来的一般,若是别人,恐怕已经吓得一身冷汗了。
但是才恩吉雅听见了,却觉得心里好暖。他是如此的维护才恩吉雅,即使是大婚的日子,也不会去看一下新婚的妻子,就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她吗?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是谁吗?”她的声音柔和下来,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滑落。
“我不想看。倘若你再不从这里出去……”他拔出剑指着她,他不允许妍儿的房间里出现任何会让她伤心的人,特别是眼前的那拉氏!就是因为要娶她,妍儿才会出府。去寺庙祈福也好,离家出走也罢,总之就是因为他的婚事才让她离开的!
“硕塞,你第一次见她,便是拿剑对着她,难道这次还要拿剑迎娶她吗?”她看到已经伸到盖头垂穗下的剑尖,仿佛时间又回到了第一次和他相见的时候,他是那个俊逸的少年,她是那个落魄的未来少女。
“你……”硕塞没有想到眼前的那拉氏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会知道他和妍儿的事情?莫非……
他心中一震,手中的剑落在地上,清脆的剑音带着他猛然加速的心跳声,他大步跨过去,却又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他是那样的满怀希冀和激动,手颤抖着迟迟不敢揭起盖头,他害怕失望!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精致的朝思暮想的俊颜,两行清泪,喜悦、怨恨的凝望着他。这……是他的妍儿呀!
“硕塞!”她扑到他的怀里,欣喜不已。她从来都不知道,这种失而复得,重逢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妙。想哭,更想笑。
这一整天,她都在等他回来。
而这半年,他都在等她回来。
她已经从云丫头的口中得知硕塞一直在找她,疯狂的找,没日没夜的找,她感动极了。原来,她在硕塞的心里是那样的重要,她还傻傻的认为他已经抱着新婚的妻子,忘记了她的存在!
“妍儿,真的是你吗?”他是惊喜,是害怕,抱紧了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是我,是我。硕塞,我好想你!”
“你就是我的福晋吗?”他似乎还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妍儿怎么会是费扬古的女儿?她!对了,他曾经问过,她说她是费扬古的女儿!她就是那拉氏吗?
“是!我是!我是你的妻子!你个傻瓜!”她哭着,捶着他的胸膛,心疼的抚过他的脸庞,怜惜道,“你怎么这样瘦?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我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躲到哪里去了?”他紧拥着她,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亲吻着她的额际、眼睑、脸颊、双唇,每一寸肌肤,她是这样的真实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