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柳青芜便早早的起了床。就着温水胡乱的抹了把脸,跑到外室叫醒仍在熟睡中的喜儿,将一张皱巴巴的纸丢进她怀里,“去,差人将这招生公告贴到宫门口东墙上去。”
喜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过纸张时眼尖的看到了右下角红彤彤的公主印章,忍不住掉了两滴冷汗,“公主,这……这不太妥吧。”
宫门口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诸位大臣来来往往上早朝的地方,那是每个进宫之人必经的地方。公主的字迹简直是……不能更好,再加上这张皱巴巴的纸,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再说,这公主印章还戳的这么显眼,旁人一看便知是谁干的了。
“有什么不妥?本宫这字虽是写的随意了些,但也是有棱有角的,一看便知出自名师之手,你这丫头一点儿审美都没有!”柳青芜瞪了喜儿一眼,不等她开口,急急忙忙的提着裙角向外奔去,边走边回头朝着她吼了一句,“快去!本宫还有正事儿要做,你就别跟来了。”
……
盛安殿内一片万籁俱寂,殿里安静的怕是掉下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得见响声。诸位大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瞅着自己的脚尖,无人开口。
建安帝垂眸看向底下一个个沉默着的臣子们,老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左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咳,“众爱卿对于此事有何看法,不如说说看。”
建安帝这话一出口,底下仍是一片沉默,很显然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见此情景,建安帝只得开始点名了,“朕听闻丞相家有个五岁的孙儿,不如就将他送到学院学习如何?”
被点到名儿的老丞相嘴角抽了抽,急忙俯身道,“皇上有所不知,臣那孙儿被贱内宠坏了,整天只知惹是生非,若是送到学院怕是打扰了一众求知的孩子,老臣很是惶恐。”
这言外之意,就是不愿了?建安帝有些不大高兴了。
今儿一大早,他正准备上朝时,建仁那丫头气喘吁吁的在半道上拦了他的轿子。建仁想办学院的事情他是早就答应了的,甚至还答应学院开办的时候为她写一副“皇家学院”的牌匾。
可当初,他以为这只是那丫头一时兴起,事后怕是就会忘了,这才夸下了海口。哪想到她竟是当了真了,非得让他在早朝上向诸位大人提上一提,给她那学院招拦点学生。这丢人的事儿建安帝自然是不愿去做的,一直对她顾左右而言他。
建安帝与她打了半天太极,结果被那丫头摆了一道,拍着胸脯保证为她将这事儿办好。柳青芜一走,建安帝就后悔了,可这答应了的事儿,他若毁了约这宫里怕是又要鸡犬不宁了!
哪想到他在早朝上这么一提,一众原本为西南剿匪一事儿吵得闹哄哄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老丞相更是直接拒绝了,这让建安帝的老脸一下子挂不住了。
再者,若是办不成这事儿,建仁那丫头估计又要说他言而无信了。到时,再到太后她老人家那里告上一状,他这不靠谱的形象恐怕是更加牢固了。
一想到太后在他耳边唠叨的那些话,建安帝急忙正襟危坐,眸色一凌,说出的话里也强装了几分怒意,“听丞相这意思,是觉得皇家学院教不好你的孙儿了?”
老丞相心里一咯噔,知道这是皇上不高兴了,急忙应道,“臣并无此意,臣只是……”说话的当口,一抬头便对上了建安帝凌厉的眼神,急忙将到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臣……相信公主殿下!”
诸位大臣眼见着老丞相都缴械投降了,哪敢再造次,急忙伏地表忠心。
“臣愿将小儿子送到学院。”
“臣的小孙女就麻烦长公主殿下了。”
“臣的外孙……”
……
见此情景建安帝很是满意,今日早朝虽是没能解决了西南剿匪一事儿,但是办成了建仁交代的事情,他这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正当建安帝心里舒坦准备宣布退朝之际,一把苍老的声音从一众表忠心的声音里突兀的响起,“微臣觉得一个女子兴办学院,实在是有违常理。自古以来,还从未有此先例,臣恳请皇上三思!”
原先熙熙攘攘的朝堂立马安静了下来,建安帝低头一看,说话的是素来迂腐古板的张御史。
张御史向来喜欢在一些小事儿上持反对意见,大事儿上却极没主见。若不是看在他忠心为国又是三朝元老的份上,建安帝早将他打发回老家了,哪能容他在这里混日子。
“大齐早在建宁帝时便对女子放宽了政策,并未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许女子兴办学院。爱卿未免对女子有所偏见,前朝的素衣将军一声戎马征战沙场,为国立下了赫赫战功,赢得了百姓的敬重,就连朕对她也是心生佩服的。莫不是张御史看不起女人?”建安帝斜睨了一眼急欲开口的老御史,猛将话锋一转,看向右边第二排一直沉默不语的人,“若是朕没记错,沈将军的姑姑荣华副将也曾征战沙场几载,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右边第二排站着的是个身穿蓝色官袍的男子,眉目俊朗,长身如玉,一身普通的官袍穿在身上也掩盖不了他一身清冷刚硬的气质。男子抬头的一瞬间,深邃的眸子里平静如水,那是一双常年征战沙场见惯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淡漠中透着满满的疏离。
沈孟年听到建安帝的问话,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清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沙哑,话里满是坚定,“是,微臣对姑姑也极是敬佩!”
建安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眼见着老御史还有话要说,急忙打断道,“好了,张御史若是还有疑问,回去写个折子递给朕,退朝吧。”
张御史苍老的脸上满是不甘,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建安帝已是甩袖离去了。
眼见着建安帝走了,众大臣也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沈孟年低头顺着人流往出走,路过张御史时,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了蹙,随即跟着人群走出了盛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