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厦门志》载,日本从我国汉朝起,至宋代,都来朝贡的。但到了元代就“黠”了,到明代,则为“寇”了。
明太祖朱元璋有天下后,相继诛服方国珍、张士诚。但亡命诸豪往往纠集倭人入寇山东滨海州县。明洪武二年(1369)三月,明太祖派行人(官职名)杨载出使日本,日本王良怀不奉命。当年,倭寇又侵扰山东,转掠温、台、明州,接着侵犯福建沿海。
洪武三年(1370)三月,明太祖又派莱州府同知赵秩出使日本。良怀说:“我们虽处于扶桑之东,未尝不仰慕中国。只是元代的蒙古和我们同样是‘夷’,却要把我们当‘臣妾’。我们先王不服。”当时,元世祖派赵良弼几次出使日本,“招之不至”,就命忻都、范文虎等率10万舟师征讨,遭遇飓风,全军覆灭。日本也就不朝贡了。良怀问赵秩:“你这使者也姓赵,莫非是蒙古人的后代,也将用仁义之类的话斥责我们,而随后派兵来征讨吗?”目示左右杀赵秩。赵秩不为所动,说:“我大明天子,神圣英武,不是蒙古可比的。我也不是蒙古使者。你能杀我就杀!”良怀这才气沮,遣使奉表称臣。但同年,倭寇又掳掠温州。洪武五年(1372),在侵犯海盐、澉浦后,又骚扰福建沿海诸郡。这样,一面朝贡,一面侵犯,反复无常。
《明史·外国传·日本》载:洪武“十六年,倭寇(侵犯)金乡、平阳。十九年,遣使来贡,却之。明年,命江夏侯周德兴往福建海滨四郡,相视形势,卫城不当要害者移置之。民户三丁抽一,以充戍卒。”镇海卫城就是此时(洪武二十年,即1387年)周德兴奉命兴建,用于防倭、抗倭的。
卫下设千户所。镇海卫有六鳌、铜山、玄钟3个千户所。
镇海卫城,周长873丈,城背宽1.3丈,城墙高2.2丈;为女墙1660、窝铺20、垛口720;开东西南北四门,后因东门失险,常关闭,另开一水门。它全用石块垒砌而成。
卫中官员有指挥使1员,指挥同知2员,指挥佥事4员,镇抚2员,经历司、经历各1员,知事1员。而千户所又有正副千户各1员,所镇抚使1员。按明代兵制,卫有兵5307,千户所有兵1168至1898不等。如此,这镇海卫连同所辖千户所,有约10000兵力,是个海疆军事重镇。
从洪武二十年(1387)至嘉靖二十八年(1549)的162年,镇海卫安然无恙。
它不仅“武功慑海疆”,而且“文教冠闽中”。
在这安定的环境中,店肆市廛,日渐繁荣起来,而文教也日益隆盛。卫中除了武职官员外,还有教谕、训导,负责教授生员。而且,还有谪戍而来的朝廷大员,如兵部、吏部尚书陆完,翰林学士丰熙,刑部主事、员外郎邵经邦,等等。他们到了镇海卫,或“讲学著书”,或“聚生徒”,“苦心向导,极力启蒙”。由于这样,“人文蔚起”,有明一代,这镇海卫就出举人43名、进士18名,成了漳州的“文教名区”。
然而,武备却日渐废弛。有个断头罗汉的故事,至今还在流传着。
据《明史·外国传·日本》载,嘉靖三十七年(1558)十一月,倭寇船泊浯屿,掳掠同安、惠安、南安诸县,攻福州,破福安、宁德。三十八年(1559)四月,围福州经月不解,福清、永福诸城被攻毁。倭患蔓延于兴化,奔突于漳州。四十一年(1562)十一月,倭寇攻陷兴化府。
浯屿在镇海卫城东北,相距很近。船泊浯屿的倭寇时时窥伺卫城,但每次来袭,城中就鸡鸣狗叫,有猛士在城上守卫,不能得手。后来,倭寇派出间谍,化装为货郎,混入城里,探知城内有石鸡石狗,贼来就叫;守城猛士乃南门外半里天门宫的十八罗汉。探明虚实后,倭寇夜袭卫城,大肆劫掠,又用烟熏死藏在大石洞里成千上万的百姓,还将这十八罗汉的头全敲掉。
这是传说,但现在原边防所操场边,还收存有6尊石罗汉,都没有头。
这当然不是史实,但它反映了当时的现实。镇海卫原有兵力5307,后来只旗军1042名,新选余丁(应充军役丁口之外的)285人,少了4000多人。且石鸡石狗报警,石罗汉守城,卫城将士是干什么吃的!
其实,自明朝中叶起,军政就很腐败了。《明英宗实录》中载:“沿海卫所官旗,多克减军粮入己,以致军士艰难,或相聚为盗贼,或兴贩私盐。”如此镇海卫城就是铜墙铁壁,也变成不堪一击的鸡蛋了。
卫所军官克扣军粮,士兵没得吃,就当盗贼,或卖私盐,能指望他们守土保民吗?这也就是倭寇为什么会如入无人之境、狂暴肆虐的根本原因。断头罗汉的故事正是这种社会现实的反映。
据《镇海卫志》载,嘉靖四十年(1561)闰五月十三夜,在广东造反的张琏率众由水门袭陷卫城,它又遭一场焚掠,但城还是在的。
到清顺治十八年(1661)九月,为切断沿海百姓与郑成功反清武装的联系,清廷下令“迁界”,沿海百姓内迁30里。镇海卫城连同铜山等3个守御千户所一齐被毁。民居、公署,甚至连寺庙也都一火了之。连树木也砍光,又甚至“割青”,将田里禾苗尽行割除。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
清康熙二十年(1681),重修它为金门水师的汛防城。康熙五十七年(1718),和乾隆二年(1737)、五年(1740),也都曾重修过。但历史上曾作为“福建五卫”之一的镇海卫,而今只残留4个城门,还有连接水门与北门的一道城墙颓垣,有如败鳞残甲的一条长龙。
保存较好的是南门,残高4.2米。外有瓮城。瓮城内左边有座小庙,庙门正对城门。瓮城门开在右侧,内外两门错开,不相面向。城门边,长着一棵榕树,郁郁葱葱。它当是卫城被毁后长出来的。因为它,这古城门也就不枯寂,而显得滋润,有生气。
城门内有座牌坊,为都指挥徐兴、徐麟所立。正中石匾上,一面刻“父子承恩”,一面刻“祖孙传阃”各4个大字,人称“世阃坊”。
门内一条古街,宽约2米,长100米左右。从城门沿土坡层层斜上,各层之间砌以石阶。街道上铺的石头,已被脚板、岁月磨得光溜溜的。两边店铺早就无存。走在街上,已很难想象这曾是熙熙攘攘的一处市井了。
在南门内有口古井,叫罗汉井。还有两口,一在原卫署中,叫柳树井,石井栏上有汲水井绳痕二十几道,深寸许;一在卫城西北角,叫七星井,井底有6孔泉眼。据说,当时卫城有井99口,均为江夏侯周德兴筑城时所凿。
600多年了,还未被时光洗掉的历史遗迹,大抵如镇海卫城般的残缺。它不能再生而完美,但它能矫正社会、人生,免致残缺,日趋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