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亲生的,一个却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若说感情深厚怎比得上亲自抚养,从小瞧大的人。
“周妈,你走吧,永不要回来,你回你乡下老家去吧,那儿有您真正的亲人。”
“小姐!我……”
“周妈,你尚不懂吗,我明白,可我接受不了。”
刹那间,短短几个字,生生仰面逼视,周妈怔了半晌,张口结舌,最后只得泪雨凝噎,终是擦拭了面上的泪痕,半晌,正色地凝视着明晰,然后像往常那般笑,温热的手将明晰的衣襟整了整,哽声道:“小姐,你可要好好的。”
明晰鼻子嗡嗡的“恩”了声,直至周妈转身离开,许久,呆若木鸡,直至天色将晚,走廊无一人走动的声音,明晰方将晚晚抱得更紧了些,那身体里头的五脏六腑好似都扭在了一起,不觉咬破了早已甚是干裂的唇畔,接着静静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羽睫几不可闻地微颤,眼角如静水般的泪痕悄然无声地滑下,直至渗入唇边,是咸亦苦的。
“周妈……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要回来,乡下总比这种地方安全,呆在我身边,总归是不安稳的……不安稳的……”
那如梦呓的沙哑咕哝自语消散在屋内的凉气中,月色渐冷,乌云遮月,屋内未关的窗外袭来一阵阵的凉风。
决绝隐忍的呜咽声充斥着卧室四周,接着只听得晚晚轻唤了一声,不安地在明晰的怀里动了动,然后睁着那双剔透如琉璃绝美的鸳鸯眼,探出头轻轻地舔了舔明晰酸涩的眼角,又轻声唤了好几声。
一室清冷,窗外无一点星光,空气中似有似无飘着哪里传来的硝烟味,这一晚,她身旁又少了一人。
巡捕房到极斯菲尔路韦宅时,已是半夜,只因警卫员张皇失措地来报案,说是最近韦先生虽是深入简出,在外走动得少,却是从未有过失踪的情况,自从那日同大太太出去后就未回来过,那日傍晚竟只大太太一人回到韦宅。虽说大太太言明先生在外有事不便告知踪迹,但时间已是过了两天有余,哪有韦先生的踪影啊,急得那一帮小妾和警卫保镖皆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真真是没招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上海滩举足轻重的人,连日本人那儿都护着关照不已的人怎么就青天白日得再无出现过?
部下俱是担心韦萧是叫暗杀的人得手了……偏生自那日起,大太太便足不出户,那天她同韦先生出去后在东街的西点店买了些糕点便叫丫鬟不得打扰她清净,只将自己关在了房里,众人虽是狐疑不已,却不得有任何动作,只因大太太如今不得势,然,到底是一路陪同先生过来的人,好些个一直跟着韦萧的部下依旧视她如嫂,所以一众家仆俱不敢轻扰。
只是,这众人皆不知其事的好坏,纷纷在私下猜测不已,而,韦宅在冥冥中亦染上了一股风雨欲来又扑朔迷离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