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我儿子?”
垂下眼,董香之低头淡问:“郑先生,恕我无理,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是否能提一个条件?”
“你以为现下有人敢和我提条件?”鼻间溢出嗤笑,郑修仁眼眸一眯,精光顿现。
倒也从容,见状,董香之态度不变,接着说道:“如您不愿意,那便算了,除了我谁都不知道您的妻子最后给你留了何遗言,这个世界上只我一人知道,也只有我知道,我养子真正的生世。”
侧边唇角微勾,郑修仁吁出一口气,说了两字:“你提。”
“我要见赵钧默。”
“休想,他是重要囚犯,不可能轻易让人接触。”
“我只需一些功夫,我同他有些渊源,他夫人曾是我的挚友,只是看望,再说,我这般的年龄和身子骨能有办法助他脱困?那岂不是你们特务的笑话?”
赵钧默的确是被严防看守,但郑修仁如今职位极高,打个条子应是没有问题,他坐上高位识人的本事是不浅的,眼前的女子态度不卑不吭,但眼里有着坚忍的气质,足可见心志之强,如若不应下,恐怕得不到详尽的消息,何况他亦不是非拒绝她不可,那么多年,年纪渐长,逞凶斗恶的脾性也都过去了,他们之间同窗情分还在,他如若能让他趁机会见个熟人也算是好事。
这件事要从何说起?是的,要从很多年说起。
董香之到了法兰西虽有明晰的盘缠,亦有明晰的校友相助,可惜学校宿舍已满,她还未来得及入校就要为居住犯愁,所幸法兰西大学有华人留学生同盟会,经过华人同胞的帮助,替她找到了离学校稍远的一间郊外别墅,别墅后还有一片雾霭缭绕的森林,每日的晨曦时空气清新,时时还有动听的鸟鸣声。
她的房东太太亦是一位华人,经常是一袭旗袍,早上给她烧的早饭是离这里几十里地华人街买来的中国米,煮着稀饭吃,真真不容易,可房东太太倒不觉得,如果说思乡是一种固执,那么每天早上同同胞吃一碗热腾腾的稀饭,便是仅有的思乡病吧。
曾经,董香之问过房东太太:“你丈夫呢?”
她笑笑,那笑容饱含了太多的情愫和情绪:“他忙,他说让我先过来呆着,过二年会来接我。”话落,还是有几分期待同甜蜜的。
董香之方才了解,原是这个做丈夫的将妻子送出了国,说是为妻子打算,先让她来居住适应,一来为了让她逃离国内纷争,二来也是为了在海外能早些立根。所以呆在法兰西这些日子,无论房东太太多忙,她还是会每天整理房间,整理客厅,整理这个别墅的边边角角,只是为了一个可能随时都会来找妻子的丈夫到来时能看到整洁幸福的家。
甚至她这个以前只是当府中少奶奶的,衣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学会了做生意,投资股市,圈了一块地做农场,受益颇丰,为的不过是希望多积累一些财富和基础,希望那个送她来的男人有一天来接她,看到她所为他做的能对她说一句:我的夫人,确是最棒的。希望他们之后相会后,能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再无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亦无他的怀才不遇,她见不得他受苦,更见不得他如此才华,弃商从军用尽所有力气考上军校的这个男人最后因为无人赏识而下场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