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叫自己。
没有人会再来唤她了,再没有人了。
疼痛像是侵入骨髓,叫嚣着,她觉着体内像是起了一把火,要将自己烧为灰烬,那么疼,疼得钻心,如果她死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你不信我!你宁可死都不信我会放了你!明晰……你这般狠,你对自己狠,对我狠,你怎么能忘了,你还有盛儿,我们的儿子!你忘了!?明晰!随安……你怎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事到如今,你不信我,你宁可死竟那么不信我会如你意……”一声声凄厉地叫喊,男子低沉的嗓音哽咽着,一字一句从强硬到温软,直至最后只能反复呢喃道,“随安,随安……”
她的身体被摇晃得疼,脑子一片空白,胃里好似有甚么泛着酸意,想一股脑子吐出来。盛儿,是的,她的儿子,那般胆怯陌生地望着自己,那是她的儿子,那是她十月怀胎,甚至差点难产才生了出来的血肉。她恨,她又何尝不恨自己。
“赵先生,赵先生!不可!不可啊!不能这么摇病人,她尚未清醒,你,你……唉!”朦胧间,似乎有一阵阵的吵杂声传入耳畔,她皱了皱眉,心钻心地疼起来,手腕上火辣辣如火着起来一般,她疼得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方睁眼呆滞,眼前一片虚无,眼酸得紧,待到适应了光线方觉得更疼了。
疼,死人是不会疼的。
她忽然间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胸口冰冷凝结,眼眸倒映着一张胡渣满脸,忍痛冷峻的脸,赵钧默瞧她醒了,竟恍惚一眨眼,一滴冰凉滴在她的面颊上,仿若下雨,是下雨了。
淡淡地,她又闭上了眼,这回不是昏迷了,是不愿看。
见气氛冷滞凝重,护士清咳了一声,上前给明晰干涸微裂开的唇用棉签蘸着水,唇色稍有些起色。
眼泪丝丝渗出了眼角,明晰也不知为何,只觉得鼻尖酸楚,心底如针扎刺骨。
赵钧默见她醒了,终是吁了口气,郑副官也拍拍胸,擦了擦面上的冷汗,终出声低声提醒一句:“先生,你衣襟上的扣子扣错了。”
好些天了,他终是可以说这话了。
幸好服侍明晰的丫鬟是新来的,收拾了碗筷后发现还少了一纯银的汤勺,方去明晰的卧室里寻,敲了好些时候的门皆没有响应,丫鬟倒也激灵赶忙叫了刘管事一同,刘管事到底是遇事多了,也顾不得钥匙不钥匙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赶忙叫了侍从警卫一起来,一番撞门终是那诡谲凄厉的画面进了眼里。
五脏六腑皆翻腾了,刘管事能预料到这恐怕是他这些年来最关键的时候,若是弄不好,恐怕他命都会没了。
万幸送得及时,赵府有留洋回来的家庭医生同住家中,英美在华投资的医院亦离赵公馆不远。
知明晰再无生命危险,赵钧默便冷了脸色,轻轻至明晰冰凉的额间落下一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