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赵钧默将碎纸放入信封里,妥帖放入衣内,露台四周似死寂了一般,连风都无了,厅内的曼妙歌声衣香鬓影好似虚幻,偌大的厅内通明的水晶灯,西装革履盛装艳抹的富甲名流被无形生生地阻隔在了露台外头。
“是否让厅内那些人先回去,如此阵仗,太久了不好。”郑副官欲言又止地低声在赵钧默耳畔道。其实他未说的是,宾客中有几人自持身份也倒尊贵觉得无聊便想偷偷溜走的,哪想得到了大门口雕花名贵的铜质大门竟上了锁,而且是两名官阶极高的军官在那儿守着,真真是动弹不得,已是有好些不满,这番下的功夫,却像是刀尖上走,一个不好还是难挡众怒的。
闻言,他俱是觉得好笑,嘴角微勾,点了支烟夹在指间,亦不抽,只那样看着明明灭灭的灰烟,淡淡地道:“人都走了,我还留他们干甚么,传我的意思,开锁,晚了,叫他们都各自回去。”
郑副官颔首,正要离开,只听赵钧默唤了声,回过头望去,只觉得那个画面太清冷,月光孤寂,星火皆无,只有他家主子指间的烟闪着点点亮光,戎装被夜色衬得灰暗,姿态慵懒靠在椅背,下颚微抬,神情恍惚,他看着心里不由地发酸,方才大太太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在耳里,说得那般风轻云淡,却真真是寡淡到了极点。
“仲安。”赵钧默神色不变,薄唇都未动太多,声音仿若从身体里发出来的。
“我在。”郑副官低低应了声。
烟烧得那样快,如此连光亮都无了,他弃了烟蒂,声音醇厚薄凉道:“仲安,我从来以为有些事情即使错了我亦可以力挽狂澜,所以我不惧,但我意错了,很多事不是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挽回的。念梳曾怨我说:‘你愿意把许芳的孩子给我养,终是因为你愿意真的接受我了,因你现在明白了这个孩子出生了你的怀里不会再有怀珠,她可以流血但她不能妥协,她为了个畜生都可以同我置气,却连低声同你说些软话都不愿。所以你才愿意接纳我,然我不介意,如果要你对明晰死心才能够接纳我,我愿意等。’仲安,但我知道,随安亦是这般想的:‘因为萧念梳不在了所以你才来挽回我,可我不稀罕,因为是她不在了你赵钧默才回头的。’仲安,为何一定要到了真的抉择的时候才方让我明白,比起念梳死一百回,我更不愿随安独自上法庭面对口诛笔伐几次,她是我赵钧默的妻,是明府的掌上明珠,我娶她的时候曾发过誓,不会让她在赵府待着比明府差半分,我娶她本就是想让她过得更好的,怎料事与愿违,是我之错,然,我知道,说多无益,她终听不进去的。”
“先生……我,我信太太的心不会是一颗石头,就算是石头亦会有缝不是吗?您再等等,再试试。”
赵钧默失笑,低喃:“是,她的心不会是石头,但她现下没有心了,仲安,你曾让我放了她,说她心里已经无我了,是我自欺欺人,我适才明白,她对我真的已无心了,因心会疼,会难受,所以无所谓再有了。我伤她竟伤得这样深,仲安,她若真的走了也好,海外比这里稳定,且若是事情败露,她亦不用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