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的事,他已然不知道了。
只是他犹记得,那天过后,他听闻家姐话中的那三个字渐渐多了,半是恼怒,半是傲气,再一些些透露着许是他从未见着的小女子心气。
于是就有了那些气急败坏暗藏情意连绵的话语:
“竞之,他昨日黑棋杀得我片甲不留,今日我一定要出了这口气!”
“昨日骑马,我快摔下马背他都不见怜惜,我气急了,索性下马然后生拉硬拽把他也拽了下来,我一番打闹,他终于奈何我不了!你猜他如何了?”
“他竟笑了,竞之,我从未见人笑得那么不会笑……”
他也从未见他家姐如此这般女儿家娇态,她从来那般明媚张扬,甚至略带柔戾,当初父亲四姨太只说了母亲一句不是,叫她听见了,她半声没吭,后半夜就叫人将四姨太深夜叫醒一通变相惩戒,不让睡去,直到四姨太一头雾水再受不住的时候才到了跟前,浅淡一句:“白日里你说了些什么,与我重复一遍。”
母亲曾笑言奈何道:“吾女从来护短,性硬如刺,其心匪席,非常人不可卷也。”
非常人不可卷也……也许数年前,母亲就已预料到今日的一切了,罢,一切都是命。
茶香依旧扑鼻,气如丝,拉人回到现世今日。
如若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无情无义也便罢了,如若真的铁血心肠如外表般冷峻刚毅毫无柔情也便罢了。
可惜他偏偏有一个冷硬男人一旦有就会魅如深海的温柔。
“你……是否有心瞒住杜子珅一家的死,是为了给杜家留最后一点点的颜面?”茶意留在唇齿间竟有些许甘苦交集参杂,好难自悟此刻自己的心情,明铉抿了抿唇,在片刻寂静无言后,他道,“……毕竟他悄无声息地渐渐让人淡忘或寻觅好过让人在他死后打骂其种种不堪,说他死得应该,死得其所,民间终除一大害?”
无意识地点起烟,星火在赵钧默骨节分明的指尖明明灭灭,没有言语,他嘴角轻扯,好似苍凉了许久,又似自嘲道:“我记得数年前我对人道,我是一个军人,不是一个整天口若悬河假仁假义的政治家,可如今呢,我已愈加厌恶自己。”
“我多次申请调任,终是待批,再加已有家室,有些事情始终是放不下的,竞之……你家姐已不能生育,当日生盛儿的时候身子损耗不已,这些年吃药尚不见好转,我不欲叫她知晓,可我已清楚,我与你家姐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我要保他岁岁平安……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你家姐的处境也是如此,我与你父亲的处境亦是如此。”
天色已暗,一声雷鸣之后,倾盆大雨让人猝手不及。
掩住窗,赵钧默刚掐灭烟,门外一个节奏规矩的叩门声,然后是他一身戎装,神色严肃的副官掩门低头而入,他挑了挑眉,不作声,那副官自是懂,也不掩饰地在他耳边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许小姐低烧不退,太太那边情况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