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在言谈中的妙用
有的人知识渊博,却拙于表达,致使“内秀”无法外显;有的人工作出色,却因为“出口伤人”而迟迟得不到晋升;有的人面对心爱之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枉错过美好姻缘……“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说的就是口才的作用。早在两千年前,孔子就认识得到了语言的重要性,并提供给我们许多切实有效的经验。
1.一言兴邦,一言丧邦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论语·子路》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论语·卫灵公》
“言语者,君子之枢机,谈何容易!”(唐太宗语)
是啊,说话很重要,但若说得恰到好处,谈何容易。
说话是一门艺术,不少人一辈子也没搞懂。
一方面,“一言而可以兴邦”,又可能“一言而丧邦”。(《论语·子路》)三寸不烂之舌,敌过百万之狮,因此,可以发挥语言作用的时候不去发挥,是失去机会,失去人。
另一方面,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出言不当,反自伤也。”(《说苑》)因此,要看人说话,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则“言义必有”(《先进》)。既不失人,也不失言。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
乍一听很有些危言耸听,哪有这样厉害呢?
仔细想一想,尤其是联系到历史的经验和现实的发展来进行思考,“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说法其实也并非危言耸听,反倒还很有些深刻性在其中。
孔子在《子路》篇举出的两句话来看,“为君难,为臣不易”,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做领导人难,做中层干部也不易。没有一定的行政工作经验,是难以体会得到这句话的深度和分量的。相反,一旦能深刻体会到“为君难”,也就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尽心于国事,做到了这一点,国家也就会兴旺起来。总而言之,这句话类似于唐大宗时的名言:“创业难,守成也不易。”有些沉重而深刻的分量。
另一句话是说到权力的绝对性问题。如果当一个国家领导人只是想到自己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且以此为乐,以权力为享受。就像安徒生著名童话《皇帝的新衣》里所讽刺的皇帝那样,放个屁都是香的,那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可见,虽然语言不是原子弹,不可能一下子炸毁一个国家;反过来也一样,没有哪一句话可以像“芝麻开门”那样神奇,一下子就兴旺一个国家。但是,语言支配思想,思想决定大政方针和政策,有时候,关键的一句话就是可以起到兴国亡国的作用。以我们所经历的时代来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发展才是硬道理”等等,每一句话是不是都起到了兴邦的重大作用呢?
回过头来看,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确不是危言耸听啊!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这是相对于国家而言,那么相对于个人来说,也是一张口可以荣升,同样也可以夺身家性命。鸟儿会被自己的双脚绊住,人会被自己的舌头拖累。人往往会因为说错话而自找麻烦。虽然不少人即使职业前程栽在了舌头上,还满腹委屈地说:“我也没做什么啊?”甚至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这不得不让我们警醒。
在我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被舌头误了终生的人也不少。杨修,字德祖,东汉末文学家。出身高门士族,与曹植是好朋友。他博学能言,智识过人。但为人恃才放旷,数犯曹操之忌。曹操表面上对其才华非常赞赏,心甚忌之。虽说曹操爱才不假,但是,一定是可以驾驭之才。像杨修这样恃才狂妄,牙尖嘴利,最终给自己带来的只能是杀身之祸。
杨修这个人,总是自认为绝顶聪明,而且,有事没事就爱炫耀。曹操嫌工匠造的园门太宽了,就在门上写了一个“活”字。其实这种小伎俩,别人未必看不懂,但别人不会扫上司的兴致。杨修一看,赶紧就公布答案,不就是说门太“阔”嘛。又有一次,曹操在一盒点心上写了“一盒酥”,杨修又急于表现,告诉大家“一人一口”,分吃了。曹操疑心病重,曾杀了半夜给自己盖被子的内侍。这事说出去当然不好听,他就谎称是梦中杀人。杨修猜到真相,忍不住在葬礼时感叹:“丞相非在梦中,君乃在梦中耳。”无意知道了他人的隐私,保持沉默好了,这么口无遮拦,四处张扬,只会自找麻烦。杨修非常好为人师。曹操欲考察儿子曹丕和曹植的能力,经常给他俩出出难题。按理说这是家事,别人不好瞎掺和,可是杨修技痒难耐,经常给曹植出招。有人把此事告到曹操那里,杨修的处境会好吗?曹操兵退斜谷时吃了败仗,正在进退游移之间,随口传令以“鸡肋”为夜间口号。杨修非常理解曹操进退两难的心情,猜到他可能会退兵,并教随从准备归程。一时大家都知道曹操欲归之意,纷纷做起了退兵的准备。曹操夜里心烦意乱,看到此情此景,肺都气炸了。他叫杨修前来询问,而且,杨修还振振有词:“鸡肋不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吗,由此知王意。”而此时,曹操正怕军心涣散,盛怒之下就斩了杨修。
说到底,我们与人谈话,无非是以下几种目的:或者是为了加深了解,发展相互间的合作关系;或者是托人办事,有求于人;或者是批评别人的错误,使对方弃旧图新;或者是申述事情的原委,让对方弄清真相,等等。但要达到上述目的中的任何一种,都必须使对方乐意听你的谈话。我们说话的时候,应该经常考虑,为什么有的人常常被人误解呢?为什么有些人原意是为安慰别人,反而惹起别人的反感呢?为什么有些人原意是赞美别人反而使人以为是讽刺呢?为什么有些人原意是要和别人和好,反而引起一场战争呢?或许,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说话没有分寸感,可能是用字措辞方面缺乏分寸感,用了不恰当的词句,使对方发生误会,而更多的是说话的表情和声调失去了分寸感。
2.谨言慎行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论语·学而》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论语·里仁》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
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论语·颜渊》
一个“仁”字贯穿《论语》始终,而这个“仁”字也是一个难以参悟的人生哲学,因此,孔子的弟子向孔子讨教什么是“仁”时,孔子对颜回说:“克己复礼曰仁。”对仲弓说“仁”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司马牛再问“仁”时,孔子又说:“仁者,其言也讱。”
由此不难看出,当颜渊、仲弓问什么是仁时,孔子作了正面回答,尽管是一内修一外用有所不同,可是当司马牛问什么是仁时,孔子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仁者说话谨慎。”
这一微妙的区别,司马牛自己不会感觉不到,所以他又问(实际上有点软中带刺):“怎么,这就可以说是仁了吗?”言下之意是说:老师,您也把它说得太容易了吧,您整日给我们唠唠叨叨的“仁”难道就这么简单吗?想不到孔子依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凡事做起来难,说起来能不谨慎吗?”
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司马牛“多言而躁”,夸夸其谈。难怪得孔子对症下药,借他问仁的机会对他进行教育了。
其实,不仅司马牛要疑惑而有些不服气,就是我们也是会有同样的疑惑的。虽然孔子曾一再强调“敏于事而慎于言”,要求多做少说,但那作为儒学核心内容的“仁”,毕竟不会是把嘴一闭就可以实现这样简单罢。
孔子早就说过“巧言令色,鲜矣仁”的话,又一再主张“敏于事而慎于言”,因此,是绝对不喜欢耍嘴皮子,靠伶牙俐齿讨生活的人的。
《曾子·修身》上说:“行欲先人,言欲后人。”说话,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不会流于胡言乱语招惹是非;做事,要说做便做,不拖泥带水,以养成雷厉风行之性。
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做人若常喜欢津津乐道传递小道消息,喜欢谈论东家长西家短,乐于神侃吹牛,都不是一种好现象,这种现象若不及早纠正革除,总有一天,会自食苦果。
在现实中,正人君子有之,奸佞小人有之;既有生活的坦途,也有生活的暗礁。在复杂的环境下,不注意说话的内容、分寸、方式和对象,往往容易招惹是非,授人以柄,甚至祸从口出。人只有安身立命,适应环境,才能改造环境,顺利地走上成功之道。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些推心置腹时所说的私房话,日后有被知己用来当作武器的危险。一旦中了小人的圈套为其利用,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人们要避免多说话,说错话,以免引发别人的恶毒攻击。同时,面对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也要学会沉默而不要急于辩解。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善于谨言慎行,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开口说话之前要七次转动舌头,多让舌头闲着。很少有人因不说话而后悔的,大多人却因说了话而后悔。话说得越多危险就越大,要么沉默不语,要么讲话就讲比沉默更有用的话。
一般人率性而为问题不大,要想当官则必须谨言慎行,约束自己。
常言道,说话多得罪人,做事多错误多。所以,会当官的人多半练就了一套谨言慎行的本事:但听人说了大半天,表态却是字斟句酌,嗯嗯啊啊,甚至“顾左右而言他”,“却道天凉好个秋”!少表态,少做事,一张报纸一杯茶,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这就不对了。
无怪乎有人说,做官是一门学问,里面大有讲究。
因此,也许的确可以说“仁者说话谨慎”,但却不能倒过来说“说话谨慎就是仁。”或许我们不能做一个仁者,但至少能做一个说话谨慎的人。
3.口才可以免祸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论语·雍也》
据《战国策·秦策一》记载,谋士陈轸与张仪同在秦惠王手下任职。张仪向秦王中伤陈轸,说陈轸向楚国提供国家机密,并准备投敌叛国到楚国去。秦王于是把陈轸叫来,要他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说得清楚没事,说不清楚则把脑袋留下。陈轸不慌不忙地回答说:“如果我真向楚国出卖情报,楚王会用我吗?”接下来,陈轸向秦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楚人有两个妻子,另一个男人去勾引他的妻子。当这人去勾引年龄稍大的妻子时,遭到了痛骂,当这人去勾引年轻一点的妻子时,却获得了成功。不久,这两个女人的丈夫死了,当有人问那个男人要娶哪个女人做妻子时,那个男人却说要娶年龄稍大一点的做妻子。因为他认为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做妻子才可靠,而那个年轻一点的,既然可以背叛她原来的丈夫,不也同样可以背叛新的丈夫吗?讲完这个故事后,陈轸对秦王说:“如果我真向楚国出卖情报,不就像那个年轻一点的妻子吗?楚王怎么会信任我呢?”秦王觉得陈轸的说法很有道理,便更加信任陈轸,而不理会张仪的中伤了。
这就是口才免祸的实例。而这一类的例子,在历史记载中可以说是太多了。这里,我们再来看一看口才是如何免祸的。
很多人都知道纪晓岚。纪晓岚的舌头可了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机智敏捷。乾隆皇帝自然也知道。有一天,乾隆想,我要找一个办法试验试验他的机智。于是,他把纪晓岚找来,对纪晓岚说:“纪晓岚!”“臣在!”“我问你:何为忠孝呀?”纪晓岚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为忠;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为孝。合起来,就叫忠孝。”纪晓岚刚回答完,乾隆皇帝接过话来:“好!朕赐你一死。”纪晓岚当时就愣了:怎么突然赐我一死?但是皇帝金口一开,绝无戏言。纪晓岚只好谢主龙恩,三拜九叩,然后走了。
这时,乾隆就想:“这纪晓岚可怎么办呢?不死,回来,就是欺君之罪;可要是死了就真是太可惜了,自己手下便少了一个栋梁之材呀。”当然,乾隆知道纪晓岚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必定会有什么办法解救自己。于是他静观其变。
半炷香的工夫,纪晓岚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扑通地给乾隆跪下。乾隆装作很严肃地说:“大胆,纪晓岚!朕不是赐你一死了吗?为什么你又跑回来啦?”纪晓岚说:“皇上,臣去死了,我准备跳河自杀,正要跳河,屈原突然从河里出来了,他怒气冲冲地说,你小子真混蛋,当年我投汨罗江自杀,是因为楚怀王昏庸无道;而当今皇上皇恩浩荡,贤明豁达,你怎么能死呢?!我一听,就回来了。”听到这里,乾隆哑口无言:你让他去死去吧,你就是昏庸无道;可是让他活着吧,自己皇帝的面子又下不了台。最后,乾隆不得不解嘲说:“好一个纪晓岚,你是真能言善辩啊!”
纪晓岚凭借自己的能言善辩,救了自己一条命。要是换了另一个人又会怎么办呢?看来,会说话的价值确实不可低估呀。
所以,口才的确可以免祸。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就孔子来说,虽然也知道口才的重要性,尤其是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重要性。但他实际上并不太赞赏口才好的人。这不仅从他多次强调“敏于事而慎于言”,谴责“巧言令色,鲜矣仁”可以看出来,而且,当有人说冉雍有仁德没有口才时,孔子态度很明确他说:“何必要有口才呢?靠口才对付人,常常惹人讨厌。”(《论语·公冶长》)
可见孔子感叹没有口才难以免祸实际上是一种不满之情,是针对不良社会现象而发出的牢骚,只不过是“怨而不怒”罢了。
4.到哪个坡唱哪个歌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
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圁圁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论语·乡党》
俗话说:“到哪个坡唱哪个歌。”在不同的场合,对待不同的人应该用适合那个场合、那种人的不同语言方式和仪态。这不是庸俗,而是待人处世恰如其分的问题。
孔子在父老乡亲面前恭敬而近乎羞涩,很少说话,而在庙堂和朝廷上却明辩且侃侃而谈,显出雄辩的样子。与作为政府高级官员的上大夫说话,与作为一般干部的下大夫说话,以及与作为国家元首的君主说话,都有不同的语言方式和仪态。
其实,不仅孔子如此,我们今天的每个人也都应该是如此。否则,在儿女们面前说话像跟你的上司说话一样;或者反过来,当你向上司汇报工作时,用教训你的儿女一样的口气和态度,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然是不堪设想的了。
所以,到哪个坡唱哪个歌,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这本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要把它与那种专门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张三面前一套,李四面前一套的两面派行为区别开来罢了。
一般说来,办事严谨、诚实、老练的人,最喜欢听流利而稳重的话,这时,你说话时要注意态度尊敬,既不能高谈阔论,也不可巧舌如簧,而应以忠实见长,朴实无华,直而不曲。话语虽简单,但言必中的,给人以老实敦厚的印象。
若对方性情豪放、粗犷,则他喜欢听耿直、爽快的话,那么你就应忠诚、坦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美丑、善恶的爱憎要强烈分明。
若对方是学识渊博的高雅之士,他可能崇尚旁征博引而少芜杂的言辞,你不妨从理论问题谈起,引经据典,纵横交错,使谈话富有哲理色彩,但言辞应表现出含蓄和文雅,显得谦虚而又好学上进。
因此,应该见什么人用什么方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