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极其安静,紧蹙的呼吸声倒是不难入耳。崔奕之垂着头,微微一愣,肩膀上明显的僵硬,很好的诠释了此刻他的心情。明明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一身的袍子也是与周遭人无异,况且自己一直低着头不曾抬头张望。这般小心,为何还是入了别人的眼睛。
他强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面前不远处的萧臻虽不至于让他到惧怕的程度,但是明面上的恭敬他不得不做好。这些年萧臻的种种行为,已经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想到这里他反而心头一缓。想不通就不想,顺其自然便是。
“微臣不敢。”崔奕之说着,身子更随着为之下俯。他的声音不能说不好听,传入耳朵颇具磁性。有种即使蒙着面纱,光是听听声音便能加多好感。
萧臻若有所思的玩着衣袍间挂着的玉佩,左右晃动着,让一干人等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本来萧臻觉得崔家这代也就出了个崔奕之勉强入眼,如今这般恭谨,反而让他有些不悦。世勋子弟,不都该像自己侄女这般骄傲肆意么。可是他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因素,毕竟他这种刚登基就四处镇压功臣,屠杀逆党的暴君,就算是他亲儿子也没几个敢肆意妄为的,更何况是明知道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清河崔氏。
这点自知之明崔奕之还是有的,索性不再说话,弯着腰等着接下来的旨意。好坏都由不得如今他这个尚只是一个小小领着空饷的闲职将军来指手画脚。
宣元夕偷偷瞧了眼低着头的崔奕之,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只玉簪束着。她也想有点眼力见识,评头论足的好好评价一下这个当今天下家世上尚且与她曳都宣氏并驾齐驱的清河崔氏嫡长子。
如果不是萧臻发动勤王清君侧最后胜利了,或许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天,骄傲了百余年高高在上的皇后一族卑微的俯身这一幕。当然萧臻心中也是颇为感慨,他尚不曾登基,四处碰壁,甚至受到妻族各方面挑剔的时候,面前这个垂着头的男人已经名动九州,虽然年龄尚幼,但那一首首流传极广的诗句,却直接让他幼年便是崭露头角。
作为崔氏嫡长子,未来皇后的父亲,本来不出意外将来的他会成为国丈,如同他父亲当初一般俾睨天下。不过可惜了,谁让他萧臻得了天下呢。
突然萧臻心情好了起来,最初的种种不高兴,一下子云雾皆散。他伸出手来,在离崔奕之尚有一寸距离处停了下来,微微上扬,便是恕了崔奕之的弯腰礼。
“夕儿,躲着干嘛,还不好好瞧瞧你挑出来的人。”一旁战战栗栗的大臣们,立马都识相的乐呵起来,哪里还有刚刚一副一只脚已经触摸到棺材的模样。
沈羲和假意挽起稍稍落下的发丝,和煦的朝着萧臻的方向微微一笑。旋即又是将目光放到了对面站着的王渊礼身上。这少年长的不算英俊,但是自成一番风韵。眉眼间没有他父亲的狡诈圆滑,倒是书生气十足的儒雅外表给他加了不少亮色。
本来之前就听说家里有意要有个什么说法,反倒是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极力反对,才没能一下子将婚事定下来。她不知道她哪方面不能入了这少年眼了,还是她少了一只眼睛,丢了一只耳朵。明明都是一样四肢健全,更或者说她颜色秀丽也不为过分。可为何这少年偏偏那双似乎看着自己的眼睛,却凭空给了她一丝不自信。就如这个时候,少年也没有一直将目光留给她。
顺着少年的视线,她再次回到了萧臻身边,这次她才发现,原来兜兜转转少年的视线一直都不是放在了萧臻身上。也是,萧臻一身的煞气,就算是她也只是偷偷瞄上几眼罢了,哪里会这般眸子带情的溺爱视之。
沈羲和很不满,但是又毫无办法。她姑姑虽然被封了贵妃又如何,这后宫的女人在萧臻眼里恐怕都不如个物件。早在几年前她就看清楚了,只有她那个傻姑姑还一心做着再次光复沈氏门阀荣光的旧梦。
她有些不甘心的将视线收了回来,有的时候不试试谁又知道谁不属于谁,谁又应该属于谁。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