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我从沉痛的噩梦中醒来,艰难睁开眼睛,睫毛上沾着凝固起来的血渣。鼻子嗅到了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本能地想要伸手捏住鼻子。可是,我动弹不了。又试着动了一下,全身的经脉就像被胡乱打碎的网,轻轻的挪移就牵动破碎的全身。
这不是做梦。这食心的痛,怎么可能是,梦!
我慢慢回想这是哪里。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家的大堂,今天,本来是阿玛的寿辰。
可是,倒下的前一刻,我清楚地看见,一把锋利泛白的大刀砍向并不高大的阿玛,接着,砍向二娘,接着,一片刀刃杀戮声。
周围太静,静得可怕。
我努力咳嗽了几声,希望躺在旁边的亲人能回应我,可是,那么静,静得可惧。
眼泪从眼眶里慢慢打转,然后慢慢流出来,打湿睫毛,血水顺着脸颊流到鼻子根部,这是自己鲜血的腥臭味。
好冷,好冷。我感觉自己就要冻死。
阿玛说过,我要一辈子呆在他怀里撒娇。好想移到他的怀抱里,可是我竟想不起他躺在哪个血泊。
阿玛,阿玛,我在心里轻轻呼唤。
当我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枯黄的叶子落到脸上,遮住了左眼,我努力动了动左脸,叶子掉下去。
我家里可没有这样丑的叶子。我笑。这里真暖和。
难道,我已经死了?
可是,下一刻我便知道,我没死。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身体还在疼痛。
望着那明亮的天空,感觉到一只手在慢慢地把我扶起来。太痛,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好看的脸。他打开一个竹筒,将它对准我的嘴,我努力吸了几口。
竹筒里的水变成了红色,真好看,像极了逐水的桃花。
他紧张地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
等我再次醒来,他像个孩子一样,投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我也笑。他把我轻轻靠在他胸膛上,真暖,比这天气还暖。
“你为何不等我?”说这话的时候,他如鲠在喉,眼泪都流到了我脸上。
我安慰他,“我在等你。”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药,而是绝望。我已毒气攻心,眼前的你,我怎么忍心?
我想我已经能慢慢走动,没错,我已经忍着疼痛试着走了好几步。虽然每一步都艰难,但我比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满足。是真的满足。
对面的山此起彼伏,乌鸦的歌声在山谷中飘荡。以往的繁华盛景怎能和这样的天工之作相提并论?
我好像找到了家。也许,这样的地方才是最温暖的家,属于我的温暖的家。
疼我怜我的阿玛,好像在某个地方回答了我。“这就是家,这就是家。”
夕阳的红色霞光已经为山峰披上了嫁衣,满山皆红,我的苍白的脸也应该染上了红色光晕。
我想起了姜凌礼娶我的场景。他说,“天下只有你配这龙袍的颜色,!”我为他掸去龙袍上的一点发丝,幸福地躺进他温暖的怀,“我只喜欢红色!你要用大红色娶我!”
结果,成亲那天,我果真穿上了民间嫁娶时时兴的红色新娘服,姜凌礼身穿青黄龙袍把我抱下花轿。那时,我真以为,我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幸福。
上天是公平的。我从它手里得到了美貌和高高在上的地位,又怎么可以奢求天子脚下平凡人的幸福?
夕阳的颜色,美好的颜色。
到死。我也是美丽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