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湛卢饮血
老规矩,来首诗压压惊。
《侠客行》李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书接前文,话说项羽佩剑进了太守屋内,项梁将其介绍给了殷通。三人一顿客套后,项梁在旁主持,殷通遵照仪式,赐给项羽信物,命其寻找桓楚。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气氛甚是融洽,仪式完毕,项梁好似不经意的挤了挤眼睛,说道:“可以行动了。”电光石火间殷通想的是项羽要出发了,项羽则心无旁骛,一瞬间拔剑挥剑,斩下了殷通人头。项梁微微一笑,从殷通尸首上捡起太守印挂在腰间,抄起殷通仍瞪着眼的首级同项羽昂首走出门外。剑上寒芒与剑尖鲜血,殷通惊惶的面孔与叔侄二人淡定的表情,相互映衬下流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氛。仓促之间临此巨变,门外武士目瞪口呆,六神无主:有人呆在原地,有人拔剑准备抵抗,有人准备报信,有人撒腿就跑。不待众人缓过神来,项羽叫了声“不想死的都扔掉兵器趴在地上”便已出手。长剑舞动,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所过之处,望风披靡。不多时,项羽收剑,庭院内有如大雨过后的平静,地上横斜着八九十具不动的尸体,和一些趴在血泊里不住颤抖头也不敢抬的破胆之人。望着脚下一地的尸骸和颤栗的蝼蚁,项羽不由生出几分怜悯,但这种柔软只存在了一瞬间就马上更迭为快感。恍惚之间他提醒自己,怜悯与恐惧是女人的专利,方才但凡有一丝犹豫,横尸当场的便是自己。
摆平了省政府,项梁派人唤来熟识的官员和豪杰一起议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解释自己举事的原因:国仇不可忘,时机不可失,殷通不足事。殷通不过是假守(代理省长),人走茶凉,众人平日和他又无深交,于是交口称赞项梁为公义而杀人,是高行,是义举,坚决支持拥护云云。项梁迅速发动苏州的部队,派人收编会稽郡下属各县士卒,清点共得八千精兵。
众人“推举”项梁当了会稽郡守,投桃报李,项梁也依据能力任命众人不同职位。有人未被任用,感觉很不公平,当众找项梁要说法。项梁皱了皱眉朗声回应:“之前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的丧事派您干某事您没干好,因此不认用您。”众人又是佩服又是惊恐,既叹服项梁办事公道有理,又害怕他深沉的心机。叔叔当了boss,主人公项羽混了裨将,负责在会稽郡辖内带人巡逻示威,安抚民心。裨将即偏将,副将,是主将的副手。这年项羽24岁,在叔叔的眼中,论威望,论资历他都不足以独当一面,但只要经过磨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广陵(扬州)人召平奉陈胜命令收复家乡却未得手,顿兵坚城,骑虎难下之际,传来陈胜败走讯息。召平灵机一动,假传陈胜旨意,封项梁为楚国上柱国(宰相),并命其渡江西进。官位很合胃口,项梁很快挥师渡江,路上陈婴,黥布,蒲将军等多股起义军归附,项梁的部队逐渐壮大至六七万人,驻军下邳(今江苏睢宁)。此时陈胜下落不明,秦嘉趁机立景驹为楚王,驻扎在彭城(今江苏徐州境内)。项梁听说后,立即以忤逆陈王(陈胜)大逆不道为借口誓师讨伐,很轻松地击败并收编了秦嘉的部队。此举一箭三雕:一则扫除潜在竞争者,壮大己方力量;二则陈胜下落不明若其转危为安,则此举可讨好陈胜;三则若陈胜死亡或势力大减,此举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义军。大军继续西进,进入河南境内。此时此刻,在河南夏邑驻扎着一只猛虎--章邯。章邯乃秦之骁将,明朝学者胡应麟称之为白起之亚。在陈胜劲旅攻至骊山脚下,剑指咸阳之际挺身而出,他建议秦二世释放骊山七十万囚徒编成军队,并亲自率领这支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连战连捷,彻底打垮了陈胜的主力,可谓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担当见识,应变胆量,皆是一流。章邯好似秦帝国最后一根支柱,章邯在则秦在,章邯亡则秦亡。由于会稽起义以来甚是顺利,自视甚高的项梁并未意识到对手的可怕。
项梁派了副将朱鸡石,余樊君攻打章邯,并派项羽攻打襄城以作策应。两路都碰了石头,项羽久攻不下,朱、余二人更是大败,余死于阵中,朱后被项梁斩首。章邯军威大振,为避锋芒,项梁率部东移薛城(今山东腾县南)。这时陈胜死讯传来,项梁召集众部将前来薛城议事。项羽一番苦战后终于拿下襄城。久攻不下的挫败感,弟兄们成批倒下的哀痛,种种不快郁结于胸,急待释放。这让项羽杀心大起,暴力屠杀成了最好的心灵避难所,他人的恐惧与绝望似乎能够洗刷自己的懦弱与痛苦,生杀予夺的快感好似强心的针剂,让其迷恋,他急急的将俘虏尽数坑杀,赶去薛城复命。此时在沛县(今江苏沛县)起兵的刘邦也前来赴会。这是二者首次见面,刘邦年长项羽二十四岁,年仅五十却未露出苍老模样,额头高耸鼻梁挺立,一副豪迈洒脱而稍显浮滑的相貌。项羽一眼看出此人不凡却不甚敬佩,他认为大丈夫生于天地,便当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行正道做大事,直来直去,迎难而上,成固快意,败亦无悔。刘邦其人,行事太过不拘小节,肆意放荡,戏谑调笑,轻侮于人,不是君子作风。
听说项梁等人薛城集会,七旬老翁范增也来投靠。会上范增建议项梁吸取陈胜失败的教训,寻找楚国王室后裔立为楚王,这招后来被曹操发展为挟天子以令诸侯。项梁深感此计之妙,派人四处寻找楚王子孙,在民间找到了一个替人牧羊的羊倌。羊倌名字很是有趣,姓熊名心,是放逐屈原的老楚怀王熊槐的孙子。就决定是你了,项梁又拥立其为楚怀王,后人称之为小楚怀王。建都盱眙(今江苏盱眙,xu1声yi2声),分封百官,从此楚国复立,大顺民心。项梁自号武信君,实控楚国大权,个人权势威望达到了生涯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