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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清风寨(中)

狂风狼这种凶兽,鸿阳还是第一次见到。

尖耳、锋牙、利爪,身长八尺开外,体型硕大,吐气如雷,在距离众人十几丈远的地方,张着大口,弓腰耸肩蓄势待发。

在太一宗时,鸿阳曾读过一本万兽志,上面对各种兽类都有详细的解释。当然,没有开灵智的寻常野兽不会被列入其中。

万兽志中记载,最低等的兽类,为凶兽。

凶兽,灵智初开,力大敏捷,按实力分三等,相当于武者入神境。

然后是妖兽,也分三等,实力相当于武者通神境。

灵兽,分三等,实力相当于武者化神境,而且一等灵兽可以短暂化形。

在灵兽之上,还有更高等级的兽类,不但罕见而且拥有绝强实力,非寻常武者所能敌。

不过,眼前这条狂风狼却有些特殊,按照寨民所说,肖松鹤通神境一阶的修为,竟然打不过它。这个情况有悖于万兽志上的记载。

肖玲儿长剑在手,银牙紧咬,强压住心头恐惧,示意众人做好防御的准备,不求击杀狂风狼,只求拖延时间,等父亲和哥哥回来驰援。

嗷!

狂风狼突然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后腿用力一蹬,竟凭空跃过十几丈远的距离,猛扑肖玲儿。

疾风劲起,速度之快,令人只能看到一条幻影,当真无愧狂风狼这个名字。

开了灵智的兽类,果然聪明,它居然能看出肖玲儿是为首之人,而且还懂得擒贼擒王这个道理。

“玲儿小心!”

一直护在肖玲儿身旁的韩雷,见狂风狼对肖玲儿猛下杀手,当即大喝一声,横过掌中长枪,将肖玲儿挡在身后。

咔嚓!

狂风狼转瞬及至,抡起巨爪便是一击。鹅卵粗细的枪杆脆弱如同枯槁,立时应声而断。

巨爪拍折枪杆竟去势不减,阳光下爪尖好似精钢打造的一般闪动着锋芒,狠狠抓向韩雷的胸膛。

“闪开!”

肖玲儿知道韩雷绝非狂风狼一合之敌,向后拉扯韩雷的同时,一剑急刺狂风狼的眼睛。

狂风狼眼睛是薄弱所在,感觉剑气凛然,便放弃了韩雷,双爪向上猛撩。

当啷!

长剑就像砍在铁块上一样,直把肖玲儿震得膀臂酸麻,随着一声脆响,长剑旋即脱手而飞。

狂风狼一击得手,立刻双爪再度探出,分别抓向肖玲儿和韩雷。

肖玲儿拉住韩雷拼命后退,但狂风狼速度奇快,一息之间,便追至近前。

“小姐!”

“韩大哥!”

危急关头,两名距离最近的寨民不顾一切挺身而出,挥动着钢刀插入肖玲儿和狂风狼之间。

“哎呀!别去!”

见此情景,鸿阳暗道不妙,本想观察一阵这头狂风狼的实力,却发现无论肖玲儿还是韩雷,都不堪一击。此刻冲出两个护主心切的寨民,根本就是白白送死。

噗!噗!

只见狂风狼利爪挥舞,早有两颗人头冲天而起,地上两具无头尸体僵立在那里,鲜血如泉水般从脖腔里喷涌而出,片刻后轰然摔倒。

“小毛!长根!”

肖玲儿失声惨叫,极度悲恐之下,竟站在原地忘记了险恶处境。

狂风狼杀了两名寨民后,反倒被血腥味激发了凶野本性,嗷的一声吼,再度扑向肖玲儿。

当肖玲儿察觉到劲风扑面,再想躲已然不及,实力相差之悬殊让她心中一凉,万念俱灰,不禁闭起双目引颈待戮。

韩雷岂能眼看肖玲儿玉殒香消,鼓起勇气,带着必死之心,又一次挡在肖玲儿的身前。

其余寨民本非武者,虽然练过些拳脚,但在凶兽面前,根本无济于事,更何况早被吓的魂不附体,毫无反抗之念。

眼看狂风狼的利爪就要触及到肖玲儿和韩雷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鸿阳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左拳烈焰升腾,右拳金芒炽盛,双拳疾如流星,猛砸狂风狼头颅。

“滚!”

轰!

爆响如雷,平地掀起一阵狂风,霎时间,草木纷飞,砂石漫天,直把周围寨民震的纷纷扑倒在地,惊呼不止。

待到烟尘散去,众人在惊慌中发现,一个粗布麻衣,外形懒散的小子,稳如磐石般站在肖玲儿和韩雷的身前,而狂风狼则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刚刚翻身站起。

“铁柱!”

肖玲儿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在巨响过后,发现铁柱挡在前面,而自己和韩雷都毫发无伤。

不过,铁柱很惨。

脸色苍白难看,嘴角处正有血水溢出,两条胳膊低垂,微微的颤抖着,前胸衣襟破裂,露出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处皮肉绽开,乱作一团,横流的鲜血早把衣襟尽染,顺着衣角滴滴答答淌落在地上。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坚定的目光,死死盯着狂风狼。

狂风狼虽然翻滚了几圈,重新站起,却脚步虚浮摇晃不止。

嗷!嗷!嗷!

狂风狼瞪着血红的眼睛,连续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吼,忽然一转身,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噗通!

狂风狼刚刚不见踪迹,鸿阳便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青云无影、碎天拳第一式、大悲梵音、摩罗金刚经,这四种功法同时使用,已让鸿阳达到了极限,甚至濒临崩溃。

尤其是大悲梵音和摩罗金刚经,鸿阳是第一次使用,而且是强行使用,根本不得要领,全凭雄厚的神元赖以支撑,导致自己刚刚好转的内伤再度复发,神元消耗一空,伤势连同极度虚弱,让他再也无力支撑。

…………

清风寨的夜晚是安静的。

但在一间房子里的几个人却极度不安。

“爹,他怎么样?”

“气息微弱至极,几不可闻,恐怕……”

“爹,你要救他啊。”

“唉……”

“爹,你别老是叹气啊!哥,你也想想办法啊。”

“爹都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救铁柱啊。”

“爹,若不是铁柱,今天不但清风寨全毁,就连女儿也活不成,你一定要救他。”

“唉,好吧!言择,去把佛龛后面的锦盒取来!”

“爹,不行啊,那株血龙参是您冒着九死一生从悬崖上采来的,咱们可是打算把它卖了,给凌家堡交岁贡用的啊。再说,这血龙参对不对症也不知道,万一铁柱吃了没效果,那岂不是……”

“好了,不必多言,快去取来。”

…………

鸿阳这次是真悬了。

倒不是因为狂风狼,而是他妄用大悲梵音和摩罗金刚经,导致体内神元消耗一空,内伤反复加重,却无力控制,如决堤洪水般泛滥肆虐,就连修炼神魂九炼用的神魄都开始枯萎缩小,眼看就要崩溃消散。

神魄是性命双修的关键,它要是消失了,鸿阳的命也就彻底保不住了。

恍恍惚惚间,鸿阳觉得风沙尽起,自己孤身一人走入了茫茫戈壁,而且他迷路了。

炎阳如火,高悬天际,晒得戈壁滩上热浪翻滚,蒸腾不息。

鸿阳口干舌燥,汗透重衣,身上像背着一座大山,每走一步都无比艰辛。

在戈壁中,

渴,比饿更难受。热,比冷更难熬。

饿了,可以喝水来解饿,但渴了绝不能靠吃馒头来解渴。

冷了,可以靠活动来暖身。但热了再动就是找死。

但是鸿阳必须要走,必须要动,因为不走就会渴死。

这好像是个解不开的循环,所以有人说,如果在戈壁里迷路了,还是安静的等死吧,或许那样会少受点罪。

最终,鸿阳还是倒下了,他用最后的力气,向一处矮丘爬了过去,那里有一小块阴影。

这就是人求生的本能,即便明明知道要死了,也要想法设法死的慢点。

忽然,鸿阳发现了一棵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稻草?

奇怪,戈壁里应该寸草不生,为什么这棵草却如此鲜绿。

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有草就证明下面有生长所需的水分,哪怕是一丝丝潮气。

挖!

鸿阳趴在小草前面,用十根肉指在满是砂砾的土地上疯狂的挖了起来。

血,流出来了,染红了土,染红了沙,甚至染红了小草的茎,却依然不见潮湿。

鸿阳却忘了,他的身体里本已水分枯竭,若再把血流干,死的会更快。

求生是种本能,但往往这种本能却适得其反,加速死亡的降临。就像陷入泥沼,挣扎只能让你更快的陷落。

鸿阳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双手无力的重复着挖掘的动作,却把捞上来的砂土又重新散落回去。

“把小草吃了吧,吃了它,你或许能多活一会。”

忽然,冥冥中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对啊,把小草吃了。它的叶,它的茎,都这么翠绿,里面一定有很多水分。唉,我真笨。”

鸿阳被提醒了,他涣散的眼神又重新凝聚起来。

紧紧握住小草,手却又颤抖起来。

“阳儿,不能吃。”

又一个声音响起了,只是这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爹?爹!是你吗?是你吗?”

鸿阳激动了,他向四周不停的张望,叫喊。

“阳儿,是我。”

“爹!真的是你,你在哪儿啊,你快出来啊。孩儿想你啊。”鸿阳嘶哑着声音哭喊起来。

“阳儿,爹就在你身边啊,只不过你看不到我。”

“不要!爹!我求你了,你快出来吧,孩儿错了,孩儿对不起你啊。”鸿阳已泣不成声。

“阳儿,别哭,我记得你很少流眼泪的。你不是经常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吗?”

“爹,孩儿不哭,只求你出来,让孩儿看看。”鸿阳哽咽着,哀求着。

“阳儿,你放心吧,爹很好。现在不是你该任性悲伤的时候,你要想办法活下去,走出这片戈壁。只要你能走出这片戈壁,爹自会现身和你相见。”

“真的吗?只要我走出这片戈壁,就能见到你吗?”

“对,你若就这样死了,那还怎么见我啊?”

“好,孩儿一定会走出去的。”

“但是你不能吃这棵草。”

“爹,为什么啊?”

“小草为什么能活,因为它有坚定的信念,能把根深深的扎入地下。”

“可是我不吃它,我会死啊。”

“阳儿,没有信念的人,即便带着再多的水也走不出这片戈壁。”

“信念……”

“对,信念!多年来,你一直活在与生俱来的天赋里,因为天赋你可以比别人少付出努力和辛苦,但又因为天赋,你任性,骄狂,自大。在你身上最缺少的就是坚定的信念,而且是活下去的信念,这是最起码,最根本的信念。身为一个武者,就是要活着,而且要比别人更好的活着,只有这样,才能去实现梦想。”

“活着……梦想……信念……”鸿阳喃喃自语,灵魂深处一种奇特的力量在慢慢凝聚、升华。

“对,我曾想过要做很多事,但不能只这样想,我要去做!我要废除那些狗屁规矩,我还要去凌霄阁,去十八峰,还要去探寻武道的终义!”

“爹!孩儿懂了!”鸿阳抬头向天空大喊:“等着我,我一定会走出这戈壁!”

随即,鸿阳一把将小草从土里拽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

“嗯,你这是……”

“嘿嘿,爹,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死,为生而难,生,为死而艰。梦想无境,就是自由,就是海阔天高,信念让梦想存在,梦想让生命永恒。爹,你就看孩儿的吧,这棵小草不会死,它会延续在我的生命里,延续在我的梦想中。”

“呵呵,你这孩子,比爹看的更远。”

“龙生龙,虎父无犬子嘛……哎哟!”

突然,鸿阳脚下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黑洞,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直直落了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爹!你还在吗?”

鸿阳触目所及,到处都是血红色的液体,就好像掉进了一个血池。

“这是什么?”

鸿阳猛然发现在血池中间有一个像核桃大小的东西在不停的变换着形状,从那东西中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和自己的神元一般无二。

当鸿阳向前走了两步后,那东西忽然放出一道毫光,将他笼罩起来。

“这是……我的神魄!”毫光竟沟通那东西与鸿阳之间的联系。

“不对啊,我的神魄怎么变的这么小了,我记得当初凝聚形成的时候,足有鹅卵大小。”

不过,鸿阳却又发现神魄在慢慢地吸收着血池中的液体。

“这红色液体不是血,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似乎能弥补一些神元。”

“等等,我还是先让神魄吸收吧。”

鸿阳干脆盘膝坐在红色液体中,准备静静等候,当他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道灵光骤然在他脑海中闪现。

“入神境,实为本,聚气凝元,初窥神门。通神境,虚为本,实元化虚魂,神念通达……”

“……实元化虚魂,神念通达……”

“……神念通达……”

鸿阳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几句武者尽人皆知的境界释义。

“哈哈!我懂了!”

长笑一声,鸿阳霍然起身,屏气凝神,从识海中抽出一丝魂力,搭在神魄射出的万道毫光之上。

“去!”

鸿阳轻喝,那丝魂力顺着毫光飞速流转起来,随即如烟花般绽放开来,瞬间铺满了所有的神魄毫光。

“收!”

鸿阳再次轻喝,由魂力混成的毫光眨眼间便收回到神魄之内。

见魂力归魄,鸿阳肃穆而立,双手掌心相对,叠于胸前,少顷,掌心里凝聚出一团氤氲紫气。

鸿阳缓缓走到神魄近前,将那团紫气小心翼翼的放在神魄的上方。

“合!”

轰!

鸿阳才发出声音,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陡然从神魄中释放而出。

…………

清风寨,议事厅里。

一胖一瘦两个身穿玄色劲装的汉子,正翘着二郎腿,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一脸的骄横之气。肖松鹤、肖言择父子两在一旁陪坐。

“肖松鹤,我家堡主说了,念在你每年都按时足额缴纳岁贡的份上,今年给你些优待。”

瘦汉子手里把玩着茶盖碗,说起话来有些阴阳怪气。

“多谢堡主厚爱,松鹤受宠若惊。”

肖松鹤闻言心中一喜,看样子凌家堡还是有善心的,说不定能大大的减免一些岁贡,也好让清风寨上下都喘口气。

“哈哈,不必多礼。我家堡主决定,减免你一半的岁贡……”

“啰嗦!我来说吧。”

瘦汉子忽然被胖汉子打断了。

只听胖汉子粗声粗气道:“我家堡主说了,从今往后免你一半岁贡,但是要你家肖玲儿嫁给我凌家堡三公子。答应,这事就算成了,不答应,岁贡加五成!今天就得给,少一个大子也不行,后果自负!”

“你说什么!”

肖松鹤闻言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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