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晏妙姝缓缓揭下面纱,卫胜心底的那股魔性蠢蠢欲动,似乎要引诱他大胆冒犯晏妙姝。
饶是卫胜曾千百遍幻想过她的绝世芳容,也想不到一睹庐山真面目之下会是如此震撼。晏妙姝雪肤莹白,鼻梁娇俏,朱唇微启,一袭青丝流云般随风飘扬,愈发显得美艳动人。她朝卫胜展颜一笑,靥如春桃,榴齿含香,卫胜只觉心中那股冲动越来越强烈,旖念遐想顿时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
她蛾眉含烟,碧眸凝波,将言而未语——那双会说话的清澈眼眸像一扇轻轻打开的房门,强烈吸引卫胜去探寻女儿家的心事。冰清玉润,气质高洁,她仿佛雪中绽放的一枝幽幽寒梅。
面纱落下,卫胜一睹真容,怦然心动,摄于她的绝世容光而呼吸顿止。文静淑雅,恰如松生空谷,遗世独立;明**人好似霞映澄塘,月射寒江。她又像一枝袅袅婷婷、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飘然出尘,似乎与人世间的种种争斗没半分关系,卫胜自惭形秽,暗骂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但他随即低吼一声,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的邪恶兽欲,青筋陡然暴涨,脸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刚要低头朝她吻去,忽听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觉得我很美么?他可从来不会像你这般说话。除了他,你是第二个见到我面容的男子——”卫胜脑际轰然炸响,心神俱颤,仿佛从渺渺云端跌下深渊,刹那间又恢复了神智,心中不住地道:“他?他是谁?难道她已经有了意中人?是了,难怪她这两日对我若即若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有了意中人,自然不会再让别的男子瞧见玉容,我可真是自作多情啦!”
卫胜像虚脱般颓然跌坐在太鸾青鸟的背上,朝她勉力一笑。青鸟发出低低的呜鸣声为他默哀,又继续往南飞去。晏妙姝含羞垂首,道:“他若是有你一半会讨我欢心,我便不会不理睬他了。”接着又怅然道:“他这狠心贼,不会哄我却会哄别的女孩儿,时常与她们说些风话调情。我知道他是恼怒我不理睬他,可他越是这样我越不肯低头。只是,只是我多希望他能跟我说些甜蜜话向我认错呀,他那个大呆瓜,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心事。”
卫胜心中一痛,暗道:“原来你们闹别扭啦,难怪你不肯回去,想来是不想见到他了。”晏妙姝又笑道:“这些话我可从未向旁人说起,只是与卫公子在一起时感觉轻松亲切,便自然而然地向你倾诉了,你不会怪我跟你发牢骚罢?”
卫胜木然摇头,心道:“卫公子?她叫我卫公子?看来是越来越疏远我啦。她冰雪聪明,岂能看不出我对她的情意?她可不是没来由的向我说出这番话,她是想叫我知难而退呀!”心中又自怨自艾道:“她看上的男子不知比我卫胜高明多少倍,我又何苦再做一只癞蛤蟆?可她之前为何又显露出对我的微妙情意呢?是了,既然那人能与别的女子调情说笑,她为了报复情郎自然也会找上别的男子啦!定是后来她发觉自己对情郎念念不忘,所以才对我若即若离。唉,她揭开面纱让我一睹芳容,只不过是感激我出手相救罢了,嘿嘿,如此一来她便能顺水推舟向我说出这一番心里话。卫胜啊卫胜,你可真是天下第一蠢蛋!”
晏妙姝柔声道:“我很高兴认识你和宁远山,你若见到他便代我向他问好罢。”卫胜心中大痛,他已经了解残酷真相,可宁远山却还在痴痴牵挂着晏妙姝,他们就像两个又愚蠢又可怜的大傻瓜。
卫胜又是自伤又是自怜,胸口好像被一块无形巨石重重压住,快要喘不过气来。似乎察觉不到卫胜的变化,晏妙姝又婉言道:“你们卷入真神与九重天的纷争,以后可要小心啦!师门传来消息,大批修士齐聚灵虚城捉拿真神,前方凶险,我看你不妨先避避风头。”
她本是一番好意,谁知卫胜听到耳中却像是莫大的嘲讽和讥笑。他情场失意,不愿晏妙姝再看低自己,淡然道:“晏姑娘的好意卫某心领了,只是我一向不愿做缩头乌龟,被人追杀的日子我也已经受够,他们若想要我的命尽管来拿罢。”
太鸾青鸟飞行甚急,半个时辰内已经往南飞了数百里,苍茫雪海上,一只神禽破风疾行,炎热的气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如轻烟的痕迹。
晏妙姝盈盈起身,空中寒风凛冽更甚于地面,呼呼声大作。寒风吹在身上却被她以巧劲卸开,她微笑说道:“卫公子,我要走啦,多谢你这两日的陪伴,我很高兴,希望我们离下次再见不会太久。”卫胜呆然点头,只见她施展轻功径自朝高空飞下,斜斜落在雪地上时,又像蜻蜓点水似的往南掠去,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佳人已去,空余卫胜一人,形只影单。他骑鸟在空中盘旋,一时之间茫然无措,不知该往何处去。
卫胜神思恍惚,突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股消散的魔性片刻间又狂涌上心头,不住地冲击他的灵台。天斗五仙无意间激发了修罗纹的魔性,又因近日来不曾受到修罗纹的侵害,卫胜便放松了修炼紫英真人传授的克制心法。此刻神识既弱,他如何能驾驭这股力量?内心潜藏的兽欲、杀戮、贪婪、嗔怨、忿怒一股脑儿发作起来,令他痛不欲生。
卫胜青筋暴裂,肌肤渗血,双目发出妖异邪魅的红光,口中响起狂兽般的荷荷声响,宛如一尊修罗魔神附体。太鸾青鸟忽然发出一声清彻的啼鸣,将自身的纯阳精魄丝丝渡入卫胜体内,助他压下修罗邪性。卫胜心中一定,连忙凝神聚气,按照紫英真人传授的法门运功,渐渐又将那股魔性压了下去。体内那块神秘的玉璧释放出仙灵气息,助他行功。
约莫两个时辰的工夫,卫胜的神识复归清明,他强令自己不去想晏妙姝,驭鸟在空中疾驰。寒风扑面,冷气浸体,翱翔了大半天,他心中的压抑情绪稍稍得到疏解。他在空中飞翔许久,突然瞧见龙飞的身影,心里一喜,忙缓缓降下。
龙飞见到卫胜从天而降,又惊又喜,快步奔上去一把抱住他,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胜微微一笑,道:“一言难尽。”
龙飞见他神情落寞,奇道:“你好像有心事?”
卫胜勉强笑道:“谁没有心事呢?”又道:“那你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龙飞为解开他的心结,将这几日的际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说到林天齐已经和他们二人义结金兰时,卫胜心中也极为欢喜,他第一次见到林天齐时就知此人是个值得深交的汉子。又听到林天齐和公子亏的一番恶战,他皱眉道:“大哥武功极高,公子亏能和他战成平手,足见其非同小可,若是日后有机会,定要领教领教他的惊惶刀法。”
龙飞正容道:“凭我们现在的功力还不是他的对手,但也只有和这样的高手过招才能最快提升我们的修为,死亡是最能激发一个人潜能的。”
卫胜点点头,默然不语。他极目远视这一片苍茫雪海,精神稍振,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龙飞脱口道:“这里是灵虚城的西北境内,再往南走七十余里便可见到圣湖了。”又笑道:“你如何会从天而降呢?”
卫胜面露迟疑之色,道:“你听过瀛洲有个魔道中人叫古墓老妖的么?”
龙飞道:“他是妖皇派宣扶摇的同门师弟,争夺掌门之位时落败,退走瀛洲。听师父说,他是个邪门至极的人物,在瀛洲的坟山白骨坡自立宗门,门人弟子都是些穷凶极恶的邪徒。”
卫胜点头道:“丹朱子想必是跟古墓老妖沆瀣一气。当日我将他杀了之后,不小心逃走了他的三昧真魂。我想定是那道真魂传讯给古墓老妖。他派了一只僵尸怪物来杀我,先把我的几个朋友掳走,诱我出城。那只尸怪本打算待我离开剑神等一众高手之后再杀了我的。我们出城救人,为了逃避它的追杀就一路跑到这儿来啦。”他不提偶遇晏妙姝之事,强迫自己去忘掉她。
龙飞心中微微失望,知道他是不肯透露半个字了。他虽不知卫胜情场失意之事,但仍想把他带出忧郁的心境,为了岔开他的心绪,又道:“你知道许多修士都在往灵虚城赶来么?”
卫胜终于被迫思考问题了,他沉吟道:“莫不是为了真神而来?”
龙飞道:“不错。真神重现江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任何一方的高手能够把他擒住至或杀死都会获得极高的声威。柳真神一直是九重天的心腹大患,假若有人能够除掉他,那岂不是会得到云天帝的襄助?到时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也就轻而易举了。”
卫胜微笑道:“那他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真神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他当日为剑神疗伤后便悄然离去,那些人到了也只能扑一个空。”
龙飞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看未必。蓬莱公主萧玉贞就在灵虚城,他们定然会以公主来逼迫真神现身。萧玉贞虽然足智多谋,但寡不敌众,我们此番前去,危机重重,也无异于送死!”
卫胜有气无力道:“那怎么办?”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颓唐模样,龙飞心中不忍,道:“那我们就只好去找帮手助阵啦。”
卫胜茫然道:“帮手?”
龙飞叹了一口气,道:“青枫山五大当家、临海城解思元、丹丘峰紫英真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帮手。”
忽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厉声喝道:“你们认得孙不二那老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