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雾中,青红两道神芒剧盛,忽的变成两道光柱冲天而起,众人下意识地微眯双眼,只听见“蓬!蓬!”两声巨响,公子亏口喷鲜血从雾中抛飞,林天齐也受巨力冲击直堕雪地。他在最后关头引诱公子亏轻敌冒进,终于扭转败势为平局。
媚娇娘惊怒交集,刚要合另外三人之力将林天齐斩杀,突然之间风雪大作,数声神禽的啼鸣响彻长空。风雪扬起白茫茫一片,众人登时大乱,几个身影快速没入雪海中与媚娇娘四人交上手,兵器碰撞声尖锐刺耳,瞬息之后又散去。白雾散尽时,林天齐和公子亏双方都不见了踪影。
林天齐徐徐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李珮环恰巧推门而入,见他醒来心中大喜。林天齐吃力地爬起身子,她连忙放下汤药上前搀扶,低声道:“你总是这般骄傲自负,如今可算是吃到苦头啦!”林天齐却扬眉道:“公子亏伤得可不比我轻。”又道:“龙飞呢?”
李珮环将他搀扶坐正,端起桌上汤药递给他,道:“他走啦。你可知为何那么多的人不惧柳寻天的神威,仍应了‘天罚令’想要去捉拿他么?”
林天齐端碗饮尽药汁,皱眉道:“如今蓬莱大乱,雄霸一方的势力都想借此良机统一天下,谁能捉拿真神便可获得巨大的声威,若是交给九重天说不定还能得到云天帝的襄助,统一大业如虎添翼,自然人人趋之若鹜。”
李珮环默然半晌,道:“昨日得几位长老相助将你救了回来,我们路上瞧见大批大批的修士匆忙赶往灵虚城,龙飞细加思索登时明了,心中十分担心他的朋友,又见你已无大碍,所以就先走一步。”
林天齐嘿然道:“他担心的是三弟卫胜,我与他们二人已经结成异性兄弟啦!”
李珮环摇摇头,踱步屋内,淡然道:“他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你又何苦卷入其中纷争?”
林天齐耸肩道:“你不是第一天就认识我啦,林某人的秉性你还不清楚么?对我而言,越是困难的挑战越令我感受到生命的真趣,更何况我也看不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视人命为草芥、永远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人物,他们自以为有权、有势、有野心,够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就可以把全天下的人都当做棋子,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私欲,想杀掉谁就杀掉谁,这岂不是更卑鄙无耻?我这个人把生命当成一场游戏,是输是赢不重要,在其中获得乐趣便足矣!甚么角逐天下、成就霸业,我全然不感兴趣,能够打动我的只有生命本身。结识龙飞、卫胜两人就是我人生一大乐事,即便身处刀山火海之中又有何惧?”
阳光明媚,山上白雪晶莹,光芒映照在茫茫一片雪地上,散射出碎银般夺目的光彩柔亮。远处的林海亦是苍茫洁白,厚厚的积雪压沉大树枝桠,远远望去仿佛一团团慵懒倦怠的白云憩息在树梢。
卫胜和晏妙姝缓步行走在雪地上,内心平静恬然。他这两日陪晏妙姝观赏了方圆百里的冬日雪景,感受到大自然苍茫辽远的悠然意境,竟生出与世无争的奇妙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晏妙姝始终对他若即若离,令他颇为苦恼。
突然前方雪地上一只雪狐闪电般窜过,晏妙姝惊喜地叫道:“好漂亮的一只雪狐!”卫胜笑道:“我去把它捉来送给你。”晏妙姝白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人呀总喜欢占据美丽的事物,见着一朵漂亮的花就想把它摘下来,可是爱花不必非要把它摘下来。我能见到雪狐就已经很开心啦,干嘛要把它捉来呢?禁锢了它的自由岂非一种罪过?”
卫胜连连摆手,苦笑道:“受教哩晏姑娘!但总得找些吃的打打牙祭罢?这两日尽是些山花野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晏妙姝“呸”了一声,笑道:“我可吃不惯荤腥食物,你想吃就去罢,可别让我瞧见啦。”
卫胜嘻嘻一笑,道:“遵命!”立刻展开轻功往林子里掠去。在林中搜寻小半个时辰后,他逮着一只胖硕的野兔和肥大的山鸡。林子颇大,他找到一条小溪,又去捡了一大堆枯枝干柴,运用真气催燃柴禾,麻利地将野兔开膛破肚,去毛洗净,架在火上烤。他用木棍就地刨了一个坑,另将柴火在坑中引燃,把山鸡开膛破肚后去掉内脏,且并不着急把鸡毛拔掉,而是用清水洗净再在肚中塞入去腥佐味的琼浆野果和野菜。他又用水活好黄泥,一层一层地糊在肥鸡身上,用几根细签缝好后丢入烧得正旺的土坑中。
他嘴里哼着小曲儿,一手添加柴禾,一手翻烤野兔,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兔肉外焦里黄,烤出金黄色的香油滴入火中,发出兹拉声响,香味登时扑鼻而来。他又窜入林中摘了几味香料,揉碎后均匀地涂抹在肉上,香味愈加浓烈了。此时坑中的黄泥已经烧得通红,他又继续添加枯枝,直烧得红里透白才作罢。
卫胜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拍手道:“成啦!”他用木棍拨出土坑里的烧鸡,小心翼翼地剥下黄泥,鸡毛也连同脱落下来,肉香中渗进野果的清香,令人舌底生津。卫胜一人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他打了一个饱嗝,起身灭火,拍拍屁股满心欢喜地走了。
出了林子,卫胜展开身法奔向雪海与晏妙姝会合,可来到原处已不见了她的芳踪。卫胜又往山上走去,登上一个高耸的雪丘,极目远眺,广阔无边的雪海半个人影也无,东面那座雪林白茫茫一片,寂静辽远,像是一座静静漂浮在地面的冰山。天地寂寥,雪原空旷广远,卫胜心里也空荡荡的。他以为晏妙姝不辞而别,境由心生,此刻感觉浩渺宇宙中似乎只剩下孤独的一个他了。
卫胜内心失落,茫然走在雪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西北边极远之处传来细微的打斗声响。他勉强收摄心神,施展轻功赶过去。
初时声响还可听闻,但卫胜越走越听不真切,他好奇心起,又加速追赶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后,声音更清晰地传来,卫胜循声急掠,终于看清场中情景——天斗五仙正在围攻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虽被包围但仍有强横的反击之力,试图在他们的包围圈中破开一个缺口。五仙显然对她极为忌惮,不敢逼得太紧,只能边打边走。真劲碰撞扬起地上的碎琼乱玉,仿佛他们不是在作生死激斗而是在冬雪世界里翩然起舞。那白衣女子蒙着面纱,仙袂飘飘,气质超然出尘,正是晏妙姝。她虽是魔教新一代的超卓高手,但以一敌五渐渐力有不逮,那五人均是散仙境修为,功力既厚心机又深,此消彼长之下她应付得愈加吃力。
卫胜见佳人受困,内心忽然在刹那间平静下来,恢复古井无波的心境,但全身散发出冷酷强横的气势,受他意念激发,修罗纹像涨潮般迅速爬满他的身躯,魔性瞬间又被释放出来。他提气飞奔,疾电般闪掠,竟越奔越快。玉衡仙瞧见卫胜,喝道:“小妮子的帮手来啦,是跟柳寻天一伙的!”话音刚一落下,卫胜便已手持金鸾刀疾疾刺到他跟前。玉衡仙心中一寒,才几日不见这小子进步居然如此神速,不知又修炼的甚么邪异功法。他虽轻松躲过这一刀,但却不敢再小瞧卫胜。
天斗五仙中除了白衣飘飘、玉面冷心的玉衡仙外,北斗七星中尚有一个开阳神君,此君面皮青黑,体型壮硕,招式大开大合,抢攻迅疾勇猛,绝不拖泥带水。卫胜加入战场时接下他一掌,手臂剧震,手心还火辣辣的疼。另外几人立刻展开迅猛强劲的夺命杀招。
南斗六星中的七杀武者浓眉大眼,眉骨突出,面相威严之极。他的真气霸烈蛮横,杀气腾腾,几乎每招每式都是以命搏命。他胜在真气刚烈强劲,卫胜不敢跟他以硬碰硬。东斗五星中的护命星君面色阴郁,戾气极重,五仙中只有他使用兵器,乃是一柄玉笏模样的二尺短剑,寒光凛凛。最后一人是西斗四星中的巨威星官,此人身材矮胖,脸上颧骨凸出,眼神阴狠,出手毒辣,杀气之盛不亚于七杀武者。这几人都是散仙境中极为强横的存在,任何一人都已是接近正神境的修为。
卫胜出手,晏妙姝压力顿轻,她心中恼怒巨威星官的无礼,招招狠辣无情,饶是巨威星官功力深厚也承受不住,“啪!”他脸上立时中了晏妙姝一掌。
围攻卫胜的玉衡仙、开阳神君和七杀武者尽皆大怒,七杀舍了卫胜径自攻入晏妙姝的战圈,卫胜则乘机逼退那二人,幻阴气剑借由金鸾刀使出,威力更胜从前。修罗纹邪异怪诞,卫胜久战不下内心突然又涌起那股万蚁噬咬的感觉,越战越酣,渐渐露出修罗嗜杀的本性。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意念太弱已控制不了修罗纹,再战下去恐怕就有堕入魔道之虞。
卫胜心中默念封印诀,金鸾刀光芒大盛,一声锐利刺耳的啼鸣从刀中传出,接着一股强烈炽热的火气狂涌而出,太鸾青鸟的炎炎气浪顿时迸炸开来,五仙抵受不住纷纷闪身避开,大片大片的积雪在瞬息间融化蒸腾。卫胜立刻带起晏妙姝冲向天际,急速御兽飞行。
晏妙姝柔声道:“你没事罢?”她见卫胜气质大大有别于先前,还以为他受了伤。卫胜此刻仿佛地狱中出世的修罗煞神,眼神冰冷,寒意森然,浑身散发出霸道乖张的气息。晏妙姝忽然面颊发热,低声道:“刚才那人想要揭开我的面纱,哼,臭美得很呢!你不是一直都想看我的真面目么,你瞧好啦。”说罢缓缓揭下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