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白玉池里,我替李阳殊脱下湿冷的衣裳,舀起温泉水从他头顶浇下去。
温暖的水,滑过少年俊朗的眉眼,薄薄的双唇,沿着锁骨落进水池里。热气氤氲,他只靠着池边闭目坐在池水中,泪痕已干,我知他此刻心底是悲哀过后深深的倦怠。
“烟云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李阳殊忽然开口说道。我坐在池沿上静静听他讲,一边替他拢好一头长发。
“舅舅和我母后是一母所生,感情一向最好。小的时候舅舅常带烟云进宫来和我一起玩。烟云小时候很爱哭,我便每每想法子逗她笑。她最爱荷花,玩笑的时候我常叫她小莲,她则叫我龙儿。舅舅常从宫外带希奇古怪的玩意给我,他很疼我,没人的时候一手牵了烟云,一边让我骑在他脖子上在花园里玩。有一次被父皇撞到,还把我教训了一顿,说我没有长幼尊卑之分。”
说着他顿了顿,慢慢握住我替他拢头发的那只手。
“我十三岁的时候,母后便替我做主娶了烟云。开始我们都不好意思,好几天都不看对方。后来才慢慢习惯了,变的跟以前一样亲密。”
李阳殊缓缓说着,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想必是回想起了那段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的时光。
“后来,烟云为我生了洛儿。我登基做了皇帝,封她做了淑妃,还打算晋升她为贵妃,将来便是我大燕的皇后。舅舅的权势也越来越大。有一次舅舅进宫来见烟云,我没经人通报便进了去,正好听到舅舅对烟云,说如今天下已是柳家的,不如让他坐皇帝,封我为太子。”
他边说边轻笑起来。
“他实在很疼我。想做皇帝,还想着要封我做太子。”李阳殊长叹一声,“可惜这江山,我实在无法交付。”
“烟云哭着求我放舅舅一条生路。我让人拖她出去,远远的还听到她凄声喊我,龙儿,那是你舅舅,还记得他小时候抱着你吗。”
一滴泪水轻轻坠落在池水之中,荡起细小的圈圈涟漪。水气氤氲的椒房殿好象重演了当日的惨剧。我颤声问他,“那年,你有多大?”
李阳殊睁开双眼,直视着我,“十五。”
我别过头去,不忍看他清澈双眸。
“我很怕再去见烟云,也不敢再见洛儿。我怕他们问我,还记得抱着你长大的舅舅吗?可是等洛儿长大了,我要怎么告诉他,他的父亲杀了他外祖父一家,又将他的母亲关在了冷宫里。”
“他们也都是朕的亲人啊......”
“别说了,别说了.......”我从身后环抱住重炎的双肩,心中一阵酸涩。
他伸手将我从池沿上拉落下来,定定凝视着我的眼睛,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情,“幸好朕已经长大了,以后或许不用再杀那么多人来保住皇位了。”
“今天晚上先别说这个。”我不忍再想那些残酷的往事,“不如,我们明天出宫去看看?”
李阳殊慢慢靠近我,双手环上我的腰身,轻轻吻着我垂落至池中的长发,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暗光,“那么做点别的吧。”
这时候的李阳殊好象跟平常不太一样。他的面容因为隔着层层水雾而变得模糊不清,可是那双不知为何加深了眸色的眼睛,却愈发清晰,愈发锐利。
划破水流,他带着满身缥缈的雾气朝我靠近。我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是身后本就是池壁,退无可退。
已有了男人身形的强健的身躯伫立在眼前,压迫感十足,一向缺乏危机感的我,不知为何竟也悄生一丝朦胧的惧意。
怎么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危险。我有些不自在的想躲开,身后的池壁却让我无处可闪。口舌发干的,我试着用手推开李阳殊,“你干什么啊,忽然靠过来。”
“不知道。”李阳殊一边说着,却一边贴了上来。
我还想再问,他的手却忽然抚上我的肩。
剩余的话被他温热的唇堵在口里。一时之间,我很难判断所发生的事到底该怎么说才好。这是在接吻吗?
沈家家训,男子不到弱冠,不得近女色;女子不到出阁,必须保证自身清白。我曾经虽有爱慕之人,却从未有过越轨的行为,和这种十三岁就娶亲的家伙不太一样。可是话说回来,我和他本就是夫妻,接个吻似乎也是清理中的事......
空气中响起什么人粗重的喘息声,炙热的舌在口中疯狂地翻搅,越探越深,似乎想要伸进我的喉咙深处。我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力气推开死死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我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李阳殊,眼睛因为逐渐稀薄的空气和在喉咙里翻搅的舌头而痛苦地泛上层层雾气。
“月儿在想什么?”那家伙直到我几欲窒息时才离开了我的唇,俯下身转到我耳边轻轻厮磨.
“你要干什么?”我想了半天,居然只想出这一句话来。
李阳殊退后一点点,足够我们彼此对视,手指小心的滑过我的面庞,“朕要抱自己的皇后。”
我瞬间愕然,脸慢慢不可抑止地红了。
他居然给我说的这么坦然。
池水温温荡漾.然后我居然被李阳殊拦腰抱起向寝宫走去。跑?还是不跑?我飞速的在脑海之中思量着这个问题。当初我只答应做皇后,可没有答应侍寝啊。
首先点住他气海穴,然后把他推到一边扇他一耳光,再然后跑回沈家,至少半年不能见他!最后......
“我现在只有月儿了。”一句低低的耳语,却轻易的将我的防备瓦解。
天地之间,我只有你了。
我闭了眼睛,任这刚刚哭泣过后便变得这样霸道的少年天子将我放在床上,一层层褪去我湿透的衣衫。
“阳殊。”
“什么?”
“会不会痛?”
轻轻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唇边,眉眼,他柔声款款,“我会小心。”
椒房殿外风雨飘摇。重重帘幕之后,我注视着那英俊的少年温柔的伏下身来。
交出自己的身体,只因他说,他只有我一个人。
这凄冷苦长的夜里,我们暂且用体温来彼此取暖,暂且忘记这世间悲苦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