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精灵的聚合仪式顺利进行着,由于和魔法阵正中间最大的风精灵达成了协议,最终彼此约定,当仪式完结的时候,风精灵将会奉送部分“血肉”,作为艾芙琳演奏助兴的报酬。
能够不用武力达成目标,林成心底是非常高兴的。虽然每次面对敌人的时候,他给同伴的感觉都是杀伐果断的性子,可作为一个旅行者,他或许愿意看到各种各样的风景,甚至不避讳残酷和血腥,但如果真让他亲自做一个“万人屠”,却也并不符合他平淡的个性。
魔法阵中散发出的风元素波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冰碗”中的空气流动,已经能够在人脸的皮肤上,割开浅浅的口子。两个商人固然也有一些武斗技巧,但放在冒险者中,也不过是最初级的菜鸟级别而已,再加上他们个子小体重轻,还未形成风暴的气流,已经足以将他们吹起在半空。为了保护这两个“雇主”,林成不得不展开自己的魔法盾,将所有人都保护在了其中。
在法诺利昂的好奇心以及接连不断的诚恳请求下,艾芙琳讲解起了“精灵聚合仪式”,当然假如涉及到精灵族的秘辛,那一定是省略不言,能够公之于众的,也不过就是大概的步骤。而这些资料,每个大王国的国立图书馆或者皇家藏书室,一定都会有所记录,是以也就不犯什么忌讳了。
仪式逐渐进入了中段,正中间的风精灵开始了明显的变化,它的颜色从最初阶段淡薄的白色,加深成为了银灰的色泽。与此同时,魔法阵散发出的阵风,终于凝聚出了足够的能量,五个细微的风眼,贴着“冰碗”的冰壁骤然出现,两三个呼吸之后,五条直贯冰顶的龙卷风,就从风眼的四周衍生而出。
这并不仅仅是外形上的龙卷,同时本身也有着龙卷风的破坏力,每一次与冰壁相接触,就会有大大小小的细碎冰屑被刮削而出,没有多久,地下便铺上了一层水晶般的冰屑。
如果单单只是破坏冰层,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与之伴生的,还有刺耳欲聋的怪响。每一片碎冰从冰壁上剥落,都会发出类似金属与砂轮相交的摩擦声,听在人的耳中,却足以令到牙关酸麻。
蛇腹峡谷的道路非常曲折,“冰碗”虽然颇高,但在山石的遮掩之下,并不是太显眼,然而这一阵阵磨牙般的噪音,却根本不是身处其中的林成一行所能改变。
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只要有着中人之智,就能够大致判断出之后的事情发展。噪音的扩散已势不可挡,恐怕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将附近的冒险者吸引过来。按照“精灵聚合仪式”的进度来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完结,而每多一分钟,或许就会多引来一个人。
没人会认为,不久之后即将出现在这里的人群,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战友。对于他们而言,能够成为袖手旁观的中立看客,就已经是众神对林成一行的庇佑了,更何况世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人却从来不会欠缺。更不用说那些冒险者,其中大半原本就是习惯浑水摸鱼、翻脸不认人的强盗胚子。
不必等到敌人来临,同行的伙伴已经默契地开始作着准备。火红色的长剑、冰蓝色的大剑、金红与黑檀色的两柄法杖,各自被擎在了主人的手中。
魔法阵的位置,设置在谷道中的曲折处,原本是三面靠山的防守之地,可由于不能打扰风精灵的仪式,这样的优势地形便无法加以利用,——当然了,假使没有风精灵的仪式,当然也不会出现即将“以一敌百”的恶劣形势。
艾芙琳的风之乐章已经演奏到了尾声,而仪式的进度也开始进入高【潮】,精灵美女的面色略微有些发白,身处五条飓风之间,额头依然隐约可见香汗点点,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倒还算轻松,甚至还有闲暇转头四下查看。
乐声以一连串高低错落的音符结尾,就好像大风穿过满是洞窟的石灰岩,发出的如泣如诉的呜咽。能将节奏轻快的旋律,演奏出别样的情绪,精灵的技巧之高超毋庸置疑,但在风雨将临之际,没有人会去多关心一点。
艾芙琳缓缓收起四弦琴,僵硬的动作显示出麻木与疲惫,她揉着小腿从跪坐中站起,挪动着脚步走到林成身边,暗绿色的角弓握在手中,却没有将箭支搭上。
“累了吧?”即便心中怀警,林成依然抽空对艾芙琳表示出自己的关心,看着精灵略显憔悴的神色,心中更是不忍,挤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刚才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稍稍迟疑了一下,角弓并没有收起,艾芙琳用目光探询着,想要确定林成是否有着充分的信心,聪慧的精灵非常清楚,自己的战力在即将可能发生的战斗之中,究竟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你们有把握么,鲁鲁?”天生的商人敏感,让弗里鲁对危险的感应,并不比任何冒险者逊色,小小的龙头上甚至渗出了罕见的汗珠,将细密的鳞片涂上了一层水光。不仅他如此,一侧的皮克斯同样着急难耐,抓耳挠腮手舞足蹈个不停。
原本还有些犹疑的艾芙琳,反而展颜一笑,飞快地收起了手中的弓箭,原地坐了下来,活动起血脉不畅的手脚,看那副样子,根本没有一点战斗前的紧张。不仅精灵如此,对于鲁鲁族的疑问,林成置若罔闻,其他人也没任何回应,唯有法诺利昂嗤笑一声,却也没让两个商人听见。
紧张的气氛随着时间而蔓延,由于林成一方已经作好了面临冲突的准备,是以也未曾再对冰壁施以加固,五条龙卷风在旋转中不断的刮削,将原本厚实雪白的冰层,变成了光滑透明。在林成看来,就与地球上的玻璃屋相差无几,不必试验也可猜到,恐怕强度撑死了也就和钢化玻璃仿佛。
“要不要打个赌,多久之后会有人过来?”透过变薄的冰壁,可以清楚看到外界的动静,等了片刻没有来敌,法诺利昂的无聊念头又一次诞生,嘴里碎碎念道。
角弓已经背回了后背,艾芙琳的手中重又拿起了四弦琴,纤纤十指拨弄出轻响,一时没有连缀成篇。她的尖耳朵微微抖动了几下,冷冷说道:“我赌你的旋舞霞光,最多半分钟后,就会有人来让你感觉不再无聊。”
少公爵不服气地嗫嚅着嘴,还未开口,眼尖地瞧见冰蓝巨剑有了细微的移动,再一看泰勒,双臂已然紧张了起来。他心中一动,仔细看向冰壁外的远方,脸上带起了一丝苦笑,就这么几个瞬间的时间差,已经能够看到飞扬起的尘土。在冒险旅途中混迹了这么一段日子,年轻的贵族当然学会了一些粗浅的“观云望气”法门。
“天呐!这么多人!”皮克斯伸长脖子蹦跳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弗里鲁感到眼前一阵晕眩:“至少……至少上百人,鲁鲁!”
“神啊……那边还有!”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鲁鲁……”
两个商人的话语透露着绝望,但林成并没有感受到其中沮丧的情绪。想想也是,鲁鲁族和那罗延族可不比其他种族,他们只从事贯穿整个世界的商业交通,几乎不参与任何政治与军事斗争,地位可谓超然。即便事实上也不乏针对他们的阴谋,但终究只能是拿不上台面的阴谋,没有谁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担负起谋害他们的罪责。
就算是胆大包天的冒险者,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至少峡谷通道两边各自推举出的临时领头人,绝对不是不懂得经济重要性的蠢货。他们原本蠢蠢欲动的神态,在发现了躲藏人后的两个矮个子商人后,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许多。
设想中剑拔弩张的火拼,居然没有立即爆发,来历纷杂的三群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对峙。
冰壁外的两群人,分别将峡谷两端的道路堵住,每一边都分散成了几个群体,一看可知就是由不同的冒险团队组合而成的。这些团队人数不一,但最少的也在十人上下,他们神情各异,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瞅向风精灵的目光绝无善意。
不知是因为仗着人多势众而自信爆棚,抑或是各自隐有矛盾无法同心并力,这些团队彼此之间的距离,和他们与冰壁的间隔相差无几,警戒与不信任也在每一个成员的脸上游走着。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无疑正是背靠着背的林成一行。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龙卷风带起的声响压抑了一下,片刻之后又迅速恢复,所有人的情绪都随着声音而暴动,就如同紧绷着的气球,被一根尖锐的钢针,安安静静地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