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浓浓的疑惑在林成心中滋生着,还未等他细想,战局又有了变数。
“啊!”蜘蛛女神凄声尖号,一只镰足的断裂,让它受伤颇剧,虽说还算不上生死重创,可那种贯彻心扉的痛楚,却是它数百年都未曾感受过的。剧痛令它的血压急速上升,美丽头颅的眼眶中,血液的流速顿时更急,原本已被烘干化粉的血迹,再一次变得湿润。
美人的脸庞不再秀丽,满面焦痕、一目独眇、剩下的一只眼睛瞳仁缩成了一个点、再配上爆炸开的枯发,魔头的戾气肆意张狂。
“你们都要死!”蜘蛛女神骤然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仅存的独目灼灼逼人。它的目光不仅投在了林成五人的身上,更是扫向了身边幽深的阴影。
“小心!”林成的脸上的淡然一扫而空,沉重在他的目光中凝结。他担心的并不是蜘蛛女神,而是那些似曾相识的身影。他不知道这些家伙的来意如何,但曾经有过的敌对立场,却是无法改变的。
“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的母亲受到了伤害,快快醒来,帮助母亲……”蜘蛛女神没有理会任何人,尖利的高叫转作了低吟,同一句话反反复复吟诵着。低沉的声波在洞穴中萦绕不绝,四壁上一囊囊的蜘蛛卵,随着吟声的时低时高,一会收缩一会舒张。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气泡炸裂声,卵囊中探出一群群细小的蜘蛛,谁都想不到,这只“顶天立地”蜘蛛女神的后代,初生之时只比一个小指头大不了多少。
这样的小东西又能有什么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泛起了这样的猜疑,更带着许多的不屑,不要说斗气武技与各种魔法,就算是一个巴掌拍下去,也足以打死打伤几十只了。
“复苏吧,我的孩子们!”所有的卵囊全都孵化,这蜘蛛们跟在自己的先出生同胞之后,排成了一列列的整齐阵仗,当先的排头兵,正是仅剩的那些成年体丛林大蜘蛛。蜘蛛女神的吟唱再度高昂,同时身躯上的金属光泽大放,整个身躯仿佛暴涨了一倍还多。从这光芒之中,拉出了无数肉眼难辨的光丝,一丝丝一缕缕,连接着蜘蛛女神与初生的小家伙们。
“接受我的力量吧,唤醒血脉中存在的强大!”蜘蛛女神的吟唱升到了极点,它的甲壳开始褪色,但与之相应的,每一只小蜘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长大着。
1秒、2秒、3秒……蜘蛛女神陷入了静默,这或许是个进攻的好机会,但并没有一个人出手,林成一行的目光,全都被阴影中走出的身影吸引了过去,——矮小、肮脏、长得像猴子的家伙。哥布林!一群卑鄙低劣的下等精怪!
陆陆续续涌来的哥布林,足有上百之数。它们并不是从林成等人进入的洞口而来,却是攀援着洞壁上的岩石,最后一跃而下。这些哥布林不像通常所见的散漫无知,反倒是行止有度,随着一声呼哨,散开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蜘蛛女神和它的子嗣们牢牢困在其中。
冒险队没有参与哥布林的行动,在林成的招呼下,全都聚拢在一起,背后紧紧靠在洞壁上,冷眼看着洞中发生的一切。
最后跃下的哥布林,手中提着一盏油灯,一蓬白色的毛发从头顶直垂到腰际。它一落地,扯开嗓子就怒声质问,音色粗哑难以入耳。一番叽里呱啦之后,视线所及的哥布林,一个一个全都摇着头,像是在否认指控,这令它怒意更甚,恶声恶气又是一轮训斥。
“是谁?是谁破坏了白猴子的好事?!”怪不得林成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一个老相识,算起来双方曾经战场放对,也曾经同仇敌忾,其中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
“愚蠢的人类啊,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哥布林拿着许多火把,而另一方却将光源大多消灭,唯有林成手中的魔法光球,还闪着蓝白相间的光芒,但就算是这个魔法,也被深深兜在了法袍之中,因此白猴子根本没能看清楚,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何等面目。
蜘蛛女神加大了能量输出的效率,细如发丝的输送通道,渐渐变得能够看清,纵横交错与蜘蛛网相差仿佛。随着本身能量的大量流失,它的形体也在发生着改变。
最先是满头遭了火灾的长发,从最初的能量传输开始,原本如瀑的长发便开始缩短。这并非中间截断的剪发,而是向着发根深处的逆向生长,通俗而言,就是头发倒缩进了头皮之中。
当秀发净尽,只剩下一颗秃瓢之后,蜘蛛女神的两条人类手臂,也迅速开始了退化变形。纤长的手指消失不见,随后是手掌,很快连上臂也不见了踪影,最后只留下两团小小的肉芽,在它的肩膀下来回抖动。
这些躯体都变作滋养小蜘蛛的养分,但显然并不太足够,蜘蛛女神咬了咬牙,面目越发狰狞可怖。它张开大嘴愤怒咆哮,却未曾发出任何声响,紧跟而来的异变却吓退了许多哥布林,甚至连艾芙琳都微微侧目。
蜘蛛女神的人类身躯一阵抖动,仿佛没有了骨架一般,突然瘫软在了蜘蛛背甲上。人类与蜘蛛的连接处,乍然撑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好像鲸鱼进食似的,一下子将蜘蛛女神的人类躯体吞没在其中。
青绿色的血液泉涌而出,笔直冲到了洞顶的石壁,反向折回的时候,却四面八方地散开。血泉化作了绿雾,将整个蜘蛛女神包裹在了内中,好像在做某种神秘仪式。
林成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但比他更着急的,却是老哥布林白猴子。精怪们的视力并不比人类更出色,但这个老家伙,却好像有着自己独特的能力,炯炯有神的目光,竟似能够直接穿透绿雾的阻隔,将内中的一切辨析分明。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即便当初面对围剿的时候,也几乎未曾失态的白猴子,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它的眼中疯狂与胆怯并存,想必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怖的景象。它突然转身指了指林成,用哈利兰大陆的通用语大喊:“你们!都是你们……你们果然放出了毁灭世界的恶魔!”
白发哥布林猛然跪倒在地,用哥布林自身的语言,时缓时急地吟诵起来。它不时用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黑暗的角落,毕竟那里究竟有多少人手,它现在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在它心目中,只要能够控制住蜘蛛女神,一切的战斗绝对无往而不利。
“杀!”一只庞然大物,从绿色的雾气之中排云而出。虽然这是一只体型巨大到寻常住宅都无法轻易容纳的异型蜘蛛,矮小的哥布林在它的面前,根本连一节爪尖的高度都够不到,可白猴子却好像根本没有害怕的心思,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一个字。而它的那些同族麾下,眼中同样没有恐惧,唯有满溢的狂热,驱使着它们奋勇争先。
不对劲!这绝对不是哥布林这种胆怯而卑劣的生物,能够具备的勇气!更深的怀疑涌上林成的心头,同样的,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让他也能清晰看到其他队友怀疑的表情,尤其是艾芙琳和洛基,恐怕他们的想法与自己一般无二。
疑惑并没有困扰他们太久,谜底由白猴子主动揭晓。
“伟大而慈悲的达忽塔女神啊,卑微的子民渴求上神的眷顾……”年老的白发哥布林用通用语吟诵起了一篇祷词,它的声音渐渐压低,但开篇的两句,依然清清楚楚被林成听在了耳中。
达忽塔?上古时代的海洋女神?这个名字林成非常熟悉,他也不得不熟悉,几次三番面对过禁咒“达忽塔之息”,那种遮天蔽地的宏伟浪潮,只要经历过一次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
精灵自然也是如此,甚至惊呼疑问:“它们是达忽塔女神的信徒?这……这怎么可能?它们又不是鱼人,怎么会去信奉已经被大多数世人遗忘的海洋女神?”
洛基轻声一笑,吸引来所有的注意,每个人都能发现,他的脸上写着四个字——原来如此。
艾芙琳厌恶地皱了皱眉,女性的记仇心,永远比男性强大得多,即便“一同扛过枪”,也难以让曾经敌对的立场释怀。法诺利昂没有经历过那一段,好奇的他自然不会介意队友的过去,忍不住开口询问:“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基看了看法诺利昂,又看了看不露丝毫好奇之色的林成,妖异的俊脸绽开笑容。他随手在脸上搓揉了两下,黝黑的肌肤霎时变成了冰肌雪肤;轻轻拍打了两下额头,平滑的眉角立刻长出了几道皱纹;擦了几下鼻翼,略带鹰钩的鼻尖变作了蒜头,挺立的山根深深陷下,——只是几秒钟的工夫,这个家伙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达忽塔女神,不仅执掌着海洋与溺死,同时也是幻术的主宰者。传说中,她的虔诚信徒,在祈祷借用到神力之后,甚至能够将自身变成完全不同的物种。”洛基指了指正在急速变化的哥布林们,毫不在意同伴们的目瞪口呆,“譬如说就像现在,将一个矮小的物种,变成身高体健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