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样神奇的玩意,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流速也不尽相同。
林成的故乡曾有一位举世闻名的大学者,他就曾经说过,当一个人面对火炉的时候,十分钟感觉就像一小时,可当面对美人之时,一小时也不过就是十分钟。
这一个晚上对于万塔之城中三个特别的人而言,必定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可是对于林成和艾芙琳来说,却有感觉时间不够用的紧迫。当他们乘坐乔德里家的马车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早起的园丁正在修剪花园中的草木,看见了长驱直入的马车,全都肃然起敬遥遥行礼。
哈勒密·乔德里刚刚睡下,但听仆人禀告说,林成三人回到了别墅,当即掀开被子,顾不得身上衣衫不整有失体统,急急忙忙地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在对面奇怪的微笑之中,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赛……赛利姆没问题了吧?”他转着脑袋,目光犹如巡城的将士,把整个会客间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林成的身后看见了一角衣衫。当他发现赛利姆依然昏迷不醒的时候,失望的神情任谁都能清晰看出。
“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林成拍着乔德里,言语之间饱含深意,“大公子看来对这个孩子非常关心啊,莫非他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么?”
乔德里身子微震,虽然幅度非常小,但在林成和艾芙琳敏锐的感官中,根本无从遁形。他干笑了两声,连连否认,只说是觉得对不起朋友,但这样的谎言,不说两个人精一般的流浪冒险者,就算是乔德里自己,恐怕也是根本不相信的。
林成呵呵长笑,末了戏谑地看着哈勒密·乔德里:“如果不是年龄差得太小,我还真以为赛利姆就是你失散已久的私生子呢!这样的关心怕是连同胞兄弟都比不上吧?”
“哪有的事?!”乔德里连忙正色,掩盖住紧张的表情,打听起事情的经过,当他听说了欠缺的药物,也不禁连连咋舌,“‘风灵的气息’……这东西我听说过,据说必须是世间罕见的高级风之精灵,才有可能在它身上发现。据我所知,目前整个广目天中,恐怕也只有王家宝库中,可能还有一二存货。”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消息或许会生出非分之想,不过林成却丝毫没有。那可是国王的宝库,想要取得其中的东西,别说眼前的只是侯爵公子,未必有这个能力,就算是侯爵愿意开口,这个人情也大到了几乎不可承受。
再者说……林成眼角的余光瞥了赛利姆一眼,这个孩子的身份有些敏感,以现在这种状态求助广目天王室,结局实在有些难以考量。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目标,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如果需要什么帮助,还请两位尽管开口。”对于林成的决定,哈勒密·乔德里倒是举双手赞同,他也不想惊动王室,否则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每一种魔法元素精灵,都是造物主的宠儿,它们虽然无法使用绝大多数魔法,但对于自身属性的魔法,却从来都是无师自通。对于绝大多数低级法术而言,它们根本不用任何准备,心念动处,魔法随之而至。甚至就连移山倒海的禁咒,施展起来也远远比人形生物轻松许多。
当然,这并不代表元素精灵就天下无敌,至少它们的智力水准,是绝对无法和人形生物相提并论的。或许对于世界的认识,它们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形种族,但如果要论阴谋诡计,这些家伙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实际上,与其说它们是蠢货,不如说是直肠子更为合适。
不过就算脑筋不会拐弯,元素精灵的正面战斗实力,终究还是让人无法轻视。即便是林CD不会夸口说自己能够必胜。他并非第一次听说它们,想当初在原大陆学习的时候,他就曾经听那个老家伙做过介绍,只不过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会成为可能的敌人。
在回乔德里别墅的路上,林成和艾芙琳曾经讨论过,结果两个人很悲哀地发现,以他们现在的武器防具消耗品,一旦与元素精灵发生冲突,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获取胜利,更不用说取得对方身躯的一部分作为药材了。
“我们需要更好的武器和护具,另外还需要足够多的魔法道具。”
乔德里捡起羽毛笔,在白纸上书写不停,将林成的要求一一记录在案,仔细看了一遍,有些迟疑地开了口:“这些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我能动用的资金有限,恐怕无法完全满足二位……”
林成与艾芙琳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精灵则是一脸的沮丧。这让乔德里非常好奇,忍不住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在路上就打过一次赌,艾芙琳认为既然乔德里必须帮忙,那么一定会倾尽所能,而林成则觉得,实则对方能够提供的帮助并不多。——至于为什么必须帮忙,这也是林成做的一个假设性前提。
乔德里无奈地苦笑,他虽然有心出力,但毕竟只是家族中的一份子。好在林成早有腹案,并没有为难他,主动开口解除了他的窘迫。
“其实我们拥有很多不错的原材料,所欠缺的,只是善于制作的匠师。我想以侯爵大人的权势与耳目,这样的人才应该认识不少吧?”
“啊?原来如此!让我想想……对了!”乔德里运笔如飞,唰唰唰写下了一长串,考虑一下,又补充了两句话,最后拿出了自己的印章盖于末尾,这才将笺纸递给了林成,“这上面是万塔之城最有名的工匠,二位请持此而往,想必他们会卖我一个面子的。”
林成满意地接过,仔细折成了小方块,送入了空间手镯。突然他又一拍脑袋,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赛利姆:“乔德里公子,想来你也不会愿意让赛利姆随我们去冒险,不如就将他留在别墅中,由你派人好好照顾如何?”
乔德里一怔,随即苦笑出声。他发现,自己彻底上了当,原本帮助他们只是想要尽早摆脱自己的责任,可现在看起来,反而将更大的麻烦留给了自己。然而他又无法开口拒绝,这不仅事关贵族的风仪,更是因为少年敏感的身份。说真的,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快意,使得少年真的遇险,那样他迟早会后悔死。
总体而言,这一次清晨的协商沟通,是在友好和睦的气氛中谢幕的。虽然其中偶有意见上的不统一,但双方经过细致有效的磋商与协调,最终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当然,相对来说,林成一方更为满意,而乔德里,却觉得自己属于“欲罢不能”的一类。
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林成和艾芙琳起身告辞。还未开门,便看到老管家推门而入,手中持着一封柬帖。乔德里看了一通,生气地往桌子一摔,抬手欲拍,发现林成和艾芙琳还没走,悻悻然收回了手,瞪了一眼老管家,转身向二人赔笑道:“刚才险些失态,让二位见笑了。二位若有其他事,一切都请自便。”
林成眉眼弯弯,用力握了握乔德里的手,辞意恳切:“大公子如果有什么难处,不妨和我们说说。虽然我和艾芙琳无权无势,但某些体力活,我们还是能够胜任的。”说着给了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
乔德里大为尴尬,连连感谢他的好意,却又严正拒绝了他的行动:“只是小小家丑,无须林先生出手,我自己能够解决。”他根本不会知道,林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心人,唯有艾芙琳能够明白,这个男人的性格究竟有多么的恶劣,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这才会顺水推舟做一回表面上的好人。
林成当然不会说明,他是瞥见了柬帖上并不怎么显眼的乔德里家徽,这才猜出哈勒密·乔德里发怒的原因。——视力更好的精灵没能看到,完全是因为站立的位置与角度的关系。
虽然他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从来不是贵族,可作为一个21世纪的城市幸福青年,“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各种有关贵族的小说、影视、游戏实在是不可胜数,所以多少也能揣测一些贵族的心理。至少他就很清楚,无论家中矛盾多厉害,给外人看的时候,总要显得光鲜敞亮,——这也是贵族通常必备的姿态之一。
当他们离开屋子关上房门后,乔德里终于爆发了,巨大的吼声即便隔着隔音能力极佳的厚实皮革包裹木门,依然能够隐隐约约听出个大概。老三、特使、国书、觐见、炫耀,这几个词在哈勒密·乔德里的口中反复提起了数次,显然是其中的关键所在。
艾芙琳的目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辉,不过当她看到林成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还是放弃了探求真相的欲望,老老实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午后我们去逛街。”林成扬了扬写满了地址的纸片,倚在半开半闭的门边,轻声对艾芙琳邀请道,“一定要补好觉,千万别熬成黑眼圈,我希望时刻都能看到最完美状态的美女。”说完转身钻入了对面自己的居所。
这个可恶的男人!艾芙琳咬着嘴唇,用力地关上房门,木头与金属的撞击,发出了响亮的咆哮。她背靠在门上,狠狠地跺了一脚,片刻之后,却又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