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寝宫,金碧辉煌,更胜当年的皇后宫殿,鎏金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仿佛在昭示着这位太后曾经的荣宠。初春的阳光暖暖的洒在院子里,配合着正含苞欲放的百花,说不出的富贵威严。
“大哥好久都不来看哀家了,今天吹得什么风,把哥哥给吹来了?”太后一身太后一身金龙凤纹广袖朝袍,点翠九龙四凤冠,举手投足间,尽是母仪天下的风范。
左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拱手说道:“太后管理后宫,如此操劳,臣自然不好前来叨扰,只是这一次,臣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请太后出面,规劝皇上。”
正在修剪花枝的太后突然咔嚓一下,将一朵花苞给剪了下来。
左相先是一惊,然后小心的观察着太后的神色。他的这个妹妹,原本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家并不受重视,甚至还经常被欺负,可是却在入宫之后,从一个小小的秀女,一路排除障碍,变成了最后可以与皇帝并肩俯瞰天下的皇后,其手段狠辣,心机深重是有目共睹的。
“大哥,野花有野花的美,但是野花永远代替不了牡丹的位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无非也就是图个新鲜,要是这点权利他都没有,都要听你们这帮老臣摆布,那还做什么皇帝呢?你说是吧?”太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左相。
左相顿时觉得背脊都湿了,冷汗直流,这话,是在无形中隐射这什么吗?
“只是,那名女子,并不是普通的唐国女子,不仅已经是奴隶的身份,而且还是天朝的人,所以,臣才一直反对,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太后的眼神凌厉,仿佛要将左相看穿一般,“奴隶吗?我们唐国普通的贵族男子养些女奴寻欢作乐也是常见的事情,更何况是皇上呢?况且,她奴隶的身份,不正是大哥所赐予的吗?哀家知道大哥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若是大哥怕见了那女子就想起儿子的死,哀家可以和皇上求情,让皇上放大哥几个月的假期,前去散散心,如何?”
假期……是要学了我手中的权利吗?
“太后多虑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太后提点。臣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叨扰太后休息了,先告退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个妹妹,真是令人难以捉摸,扶植自己的势力也是她,如今想要自己放权的也是她,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东方云卿,这个女人,哀家是不是该去会一会她呢?太后小指上的金色护甲轻轻的抖动着,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皇帝的寝宫,东方云卿趁着唐逸辰早朝的时间,自己洗漱起了床,动手将缠绕在自己左肩上的纱布一层层的绕开,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结了痂,皮肉扭曲的搅在一起,丑陋至极,却依然清晰可辨那个大大的“奴”字。她用手轻轻的覆上那个字,小心的描绘着,心中不知道是痛还是怨。
奴隶吗?
东方云卿传好了放在一边的外袍,想要离开,却被宫女侍卫堵在了门口,“姑娘,皇上说了,你若想要出去逛逛,可以等他回来,我们已经派人去禀报皇上了。”
东方云卿转念一想,是啊,唐逸辰是皇上,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他的阶下囚罢了,就算出的料这个寝宫的门,又该去哪里呢?一个带了奴隶印记的敌国的人,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沉思间,唐逸辰已经走了进来,搂了搂东方云卿的双肩,问道:“今日看你的气色不错,要不我带你去御花园逛一逛?晒晒太阳,会很舒服的。”
东方云卿只是本能的躲开,不是没有看见唐逸辰眼里的失落,可是,他的设计,也许是无奈,可是,却令自己再一次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令自己不得不去面对那些不愿被解开的痛……
“唐逸辰,我……”
东方云卿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带着侍女一身华贵的走了进来,呵斥道:“大胆努力,皇上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便乱叫的?如此大不敬,理该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唐逸辰退到一边,向着太后行了礼,连忙解释道:“母后,是朕允许云卿这样喊的。并非她有意不敬。”
而一边的东方云卿却是站的笔直,没有一丝的敬畏之色,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衣着华丽,骄傲的如同一只金孔雀一般的太后。
看到这个样子的东方云卿,太后似乎更为不满,奋力的甩了甩她的广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不过是个奴隶,就算皇上允许你直呼其名,可是哀家可没有允许你见了哀家不用行礼。”说完,还抬头看了看唐逸辰。
“母后……”唐逸辰刚想出来圆场,就被太后打断了。
“辰儿,哀家不要你来说,要她说。”说着,那带着又尖又长的金色护甲的手指直接指向了一旁的东方云卿。
东方云卿的神色没有多大的浮动,似乎那些杖责什么的处罚,并不是针对她的,“东方云卿此生,只跪天地,跪父母,跪君王。”
“好一个只跪天地,跪父母,跪君王!”太后直立而起,走到了东方云卿的面前,细细的将她打量了起来。皮肤有些暗沉粗糙,双眼不大,却似乎有一种能够吸引人的魔力,但是,整个脸似乎又带着一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寒意。作为一个女子,这样的容貌,真的太不出众了;可是,同样作为一根女子,她为天朝所立下的汗马功劳,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样一个女子,真的是如同谜一般的令人想要将她看清。
“可是,你既然来了唐国,就应该守我唐国的规矩,跪君王。识时务为俊杰,你们天朝都已经遗弃你了,若是你懂得把握机会,皇上又对你有些兴趣,哀家倒是可以让你换一个身份,陪在皇上身边,辅佐他。”、
“母后!”唐逸辰没有想到太后一下子就将话说的如此的直白,有些不好意思。
遗弃……
不是我们天朝遗弃我,而只是轩辕桀遗弃了我罢了……
“太后,身为女子,东方云卿一女不事二夫,身为将领,东方云卿更是不可能效忠两个国家!”
“你!来人,将这个奴隶送到奴隶该待的地方去。”
唐逸辰急了,赶紧挡在了东方云卿的前面,说道:“母后,你先别生气,云卿不会说话,更何况,是左相下的手,朕并没有说要将云卿贬为奴隶的。”
“一个敌国不愿意降的将领,难不成,你还要留在身边不成?哀家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她若愿意助你一统天下,哀家愿意给她荣华富贵,甚至是无上的身份荣耀,可是,她自己不要,那就怨不得哀家了。”
“母后,这是朕自己的事情,朕自己会处理的。”
太后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皇上,哀家还不想要她的性命,如果有一天,哀家认为她活着对皇上是一种障碍,那么,就算是要伤害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哀家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那个“杀”字被太后咬的格外的重,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意。
是啊,如今身在后宫,太后想要一个人消失,太容易不过了。
而且,就算是奴隶,不过是做些低贱的活罢了,这样住在皇帝的寝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他们之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洛水县那时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云卿愿意听从太后的安排。”东方云卿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唐逸辰觉得不可理解,而在后宫斗了半辈子的太后也震惊了。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呢?
烈性?耿直?
若是普通的女子,能够常伴在帝王的身边,即使想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也绝对不愿意去做奴隶的。而她,却是这样选择。这个女子,真是令人费解。
“既然她有自己的意见,那么皇上,是不是也该同意了呢?”太后看着唐逸辰,问道。
“云卿,你……”此时的唐逸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即使伤害过,这样的弥补,这样的贴心照料,他从来没有为第二个女子做过,为什么还是打动不了她呢?
是轩辕桀在她的心中依旧挥之不去?还是受过感情的伤,已经不再相信感情了?
“既然皇上也没有意见,那么,东方云卿,就由哀家带走了。”说完,太后向着身后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就将东方云卿押着离开了。
出门口的时候,东方云卿很想要回头去看看唐逸辰,谢谢他这几日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自己这些日子来所遭受的一切,不正是他一手设计,一手造成的吗?
走在路上,太后似乎颇有深意的说道:“东方云卿,哀家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的时候,还在想,是怎样一名小将,竟然能够全歼我唐国十万大军,再后来,昔日的将领,摇身一变成了天朝的王妃,哀家对你更是想要了解,怎么样的女子,可以让天朝的秦王在大殿上亲自忤逆自己父王的意志。可是,事实上,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相信在你的心里,比哀家更加的清楚。既然天朝不懂得惜才,秦王不懂得疼惜妻子,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云卿不曾留恋,只是云卿有自己的原则,只想过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不想再卷入那些家国天下的纷争之中了,仅此而已。”
“可是,命运真的能让你来选择吗?哀家从小就是庶出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子,在家中不要说没有地位了,就连每天的温饱都不一定有,可是,哀家抓住了唯一一次可以翻身的机会,就是进宫选秀。在后宫佳丽三千中,你要脱颖而出,光有才貌是完全不够的,还必须要能狠得下心来。不仅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必须更狠。当哀家入主东宫的时候,曾经刻薄的家人,还不是要对着哀家行大礼,三拜九扣,靠着哀家的关系,在朝中慢慢的站稳脚跟。所以,身为女子,你的命运就由不得你来选择,但是,你可以抓住每一次机会,去过你想要过的生活,你若是愿意留下来辅佐皇上,待到天下一统之后,哀家可以放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怎么样?”太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眼前这个女子说了那么多话,甚至是积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心声,那些不曾对人吐露过的,藏在皇后、太后那耀眼的身份之后看不见的无奈何辛酸。
投缘吗?还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一些影子?
想要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哪一个女子不想呢?
东方云卿有些微微的动容,可是,天下一统,真的有那么容易吗?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远离纷争,自己就必须要带着唐国的铁骑,踏遍天朝大好的河山吗?
不,血流成河,尸孚遍野,不是她想看到的。百姓无非也只是希望能够安居乐业,对他们来说,谁当帝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后,云卿不过是个粗人,做不得辅佐皇上那样的大事,还请太后另择贤良吧。”东方云卿不卑不吭的说道。
太后没有直接表态,只是问道:“你知道左相为什么那么恨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