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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春天到了,车道两边的树木吐出新绿,电视里报道亮马桥还是哪个地方甚至连花儿都开了,镜头里的花花草草披红戴绿,特别好看。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好,每天艳阳高照,人们减少了衣服,加大了出去活动的量,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可是我还记得那一天的雪。那次从郊区医院回来之后,一连几天我都陪着霏霏。也许是太累了,也许霏霏的事让我的心情低落,那几天我对易如风的态度挺不好的,有时朝他发火,或者指桑骂槐地讽刺他几句,我也知道我不对,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依易如风的好脾气,他当然不会和我吵架了,可是也不知道安慰我,当我发火时他吃惊地看我一眼,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闷头看电视,我叫他做什么就甘心情愿地做什么,那几天喝的水基本都是他端着送到面前的。这让我既难过又感动,永远对他发不起大火。

有天晚上我心情极其烦闷,又想出去找来姐姐或者别的同事姐妹去哪里玩,以前易如风是从来不管我的,可这天他却不让我出门,我烦了,说你不让我出门我就不出门呐,那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啪啪换好衣服,拿好包准备开门走,易如风一把拿过钥匙,硬硬地说了一句你不许走!

我来火了,说易如风今儿你可别惹我,你不让我出门我就不出门,我以后还怎么跟来姐姐她们混?

易如风不说话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靠着枕头看电视,我走过去,伸出手,说,钥匙拿来!他丝毫不动,眼睛盯住电视屏幕,神情却是快要哭了的样子,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我突然意识到他有什么事,抱住他问易如风你怎么了?他摇摇头不说话,一滴眼泪慢慢滚落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凉凉的,我用手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那一天我勃然大怒,我说易如风你生病了也不告诉我,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你是不是只有等死!

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我和易如风来到郊外的一座小山上,把带来的罐头食品铺在报纸上,我们坐在草地上两个人做对家打牌。打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最后,我们用特意带来的小铲子在在草地上挖了一个小坑,我们趴在坑边,对着坑底说话,易如风说朵颐我会永远爱你,一辈子爱你!我说易如风我也会永远爱你!

许完愿,我们用泥土将坑重新填满。我把头靠在易如风怀里,说风从今儿起这个坑就埋着我俩的誓言了,在春天我们把心思埋进泥土里,希望将来的夏天、秋天我们可以收获一份完美的感情……我和易如风在阳光底下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心心相印。以前看过一句话:每个人的心脏都偏左,所以无论怎么拥抱都无法心心相印。我把这句话说给易如风听,易如风想了一下,说你面对着我,站在我的左边拥抱,不就行了吗?

我们面对面,心脏贴着心脏,脸靠着脸,左手用力环抱彼此,紧紧地、深深地拥抱,心心相印。易如风低头看着我,轻声说小宝贝此刻我恨不得把你抱到我身体里去,生命里去。我说,我也是……我明显地感觉到易如风的心脏咚咚地跳,好像还是一个初恋的心。发现这个秘密我特别欣慰。常常听人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没新鲜感了,摸着你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我想他们为什么只摸手不拥抱呢?像我们这样心心相印的拥抱,一定还有初恋的感觉!

春天来了,万物苏醒。我最高兴的一件事还是来姐姐真的焕发了人生第二春。每个晚上她都要打电话给我汇报与那大学初恋情人的进展,强迫我听她的绯闻。什么两人发短信了,什么短信夹了黄段子了,什么通电话了,什么两人约会了等等。我不干了,说来姐姐当初我和易如风谈恋爱时都没您这么热烈啊,你自个儿幸福也就是了,干嘛天天晚上骚扰我啊,我不听你还强迫我听,什么天理啊,这不招人打吗?

来姐姐呵呵笑一声,接着说,小颐儿他今天又约我了,我去还是不去啊?你说这天气我是穿那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好看还是那件米黄色的短裙合适?

我受不了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说来姐姐您也是身经百战的过来人了,吃的盐比我喝的水还多,谈恋爱的事儿还用问我啊?您不知道这几个晚上易如风太可怜了,您电话一来他就只有带着耳机看电视了。

来姐姐极为不满说好你小颐儿就记得你们家易如风了!这不是时代在发展吗?我一临近更年期的老女人谈一场与时俱进的和谐恋爱我容易吗我!

我说不过来姐姐,也打不过她,只好继续当她的强迫听众。有几回我耍心眼儿要易如风接电话,就说我出去了,来姐姐在电话吼易如风:你骗谁呢,小颐儿不就在你旁边看电视吗?真要我打她手机呀!

唉,人都千里眼顺风耳似的我有什么办法!可怜的易如风之后死活不接电话了,他说虽然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但对朋友说谎总是不好的,来姐姐揭穿他的时候他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于是又只有我继续受苦来当她的听众了。来姐姐不愧是做思想政治工作出身,讲故事的时候总喜欢前瞻后顾,夹叙夹议,经常使用插叙、倒叙、混叙等若干手法,我想我要是有易首席那样的文笔,几天下来绝对可以为来姐姐写一情感传记,主要内容是当年来姐姐大学毕业后与初恋情人心痛分手,嫁给一个有前途的政府官员,她以为感情是可以在结婚后必然能拥有的,可是官越当越大的丈夫除了给予她越来越丰厚的物质生活,就是无尽的冷漠,命运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转机,她遇到了当年的初恋情人,那么,她到底有没有勇气和能力让一切重新来过?

来姐姐说,比起物质上的贫穷,女人更不忍受的是男人的怠慢和冷漠。还是那句老话,人生啊,关键的就那几步!可惜每当关键时刻都是没有人来教你如何走这几步的,有些事情你不能说是后悔,一定要经历过了,才能明白的……我觉得来姐姐这几句话说得挺好的,将来真写的时候,这就当中心思想吧!

来姐姐说当年她刚结婚时,和丈夫两人住集体宿舍,一间破旧的屋子,厨房卫生间公用。连晚上两人做夫妻间那事儿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声音传到隔壁去。可恰恰就是那一段时光,是来姐姐觉得的婚姻生活以来最幸福的时候,现在她和丈夫住着300多平米的房子,各自都有各自的卧室、客厅和卫生间,吵个架都恨不得使用对讲机,整个儿一门洞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来姐姐说:如果她再结婚,买房子的时候一定只买个一室一厅,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随便动一下都是你碰着我我碰着你,这才像个家嘛。

听了这段话我大为感叹,在几乎全国人民都在愁没房子住或者住的房子太小了的今天,这儿竟然还有闲自己家房子太大了的,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啊。

我知道来姐姐心里挺矛盾的,她想让一切重新来过,可是现实的阻力又太多了。现在的来姐姐在经济上早独立了,孩子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她心痛孩子,担心孩子,她不知道如果离婚,还在上学的儿子能承受吗?

有天晚上来姐姐在电话里跟我说,小颐儿,你把我的故事讲给易如风听,问问他的看法!

当时听了这话我大为惊奇,来姐姐怎么相信易如风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呢?不过我还是照做了,易如风听完后沉默了一下,他说,来姐姐为什么要想当然地认为她孩子反对他们离婚呢?为什么不和她儿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现在的小孩,可不比以前。

现在的小孩儿可不比以前,易如风这话倒挺有根据的。几个星期前他们领导派他去采访一著名作家,开始以为是哪个大腕呢,害得我都跟去想要个签名,去了才知道只有11岁,人都快出文集了。

第二天晚上,我把易如风的建议原原本本地讲给来姐姐听了,来姐姐在电话那头半天没出声,许久才低低地跟我说了一句:小颐儿,我们都看走眼了,你那处男其实懂得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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