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大脑停止哲人般的沉重思考时,我才发觉这种沉重的感觉已由大脑转移到了我的脚心。天哪,才走了十多分钟,我似乎捱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像我这种走法,估计天黑也到不了家。偶而有几辆小货车、摩托车之类的在我面前炫耀似的呼啸而过。我幻想过会出现在电影里常看到的情景,有一位帅气的先生把车停在我面前,很绅士的问一句,小姐,请问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家吗?这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有几个有点坏坏的男人吹着口哨从我面前经过,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有时我也想鼓起勇气拦一辆顺路车,告诉他们我的困境。可是我又怕拒绝。对于一个自以为有几分姿色的姑娘,在马路上被司机拒载是一件多没面子的事,说出去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呢?
有时侯,现实问题比面子重要。当我想通了这个问题,准备豁出去时,恰巧有一辆摩托车在我屁股后面按着喇叭驶过来。摩托的突突声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听到那骑摩托的人轻轻的哼着一首歌儿。哼着歌儿上路的人心态应该很好,心态好的人一般会乐于助人。我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男人,心里一乐。再看,摩托后座没有人,这是一个快乐的单身年轻男人,心里又一乐。我手一招,那摩托车就一个急刹车在我面前停住了。运气真好,还是一个帅小伙呢。我说,载我一程吧,我没力气了。帅小伙毫不设防的让我上了他的后座。原来,有时侯人与人之间也是可以互相信任、无须戒备的。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就在前面不远,我有点失望,离我的目的地还远着呢?难道接下来我还得长途跋涉吗?我脱口而出,那我租你的摩托送我回家吧。也不问他有不有空,愿不愿意。说完之后,我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天哪,年轻人居然很爽快的点头说好。
我如释重负,接下来又有了新的担心,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会不会其中有诈,会不会到时侯乘机敲杠?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谈好价钱再讲。我大着嗓门问,那你送我回家得多少钱呢?我的潜台词是,咱们丑话说在前,若是要价太高,趁早拉倒,本姑娘大不了走路回去。年轻人脱口而出,不要钱的。我在心里说,不会吧,这年头还有活雷锋吗?我们萍水相逢,他不仅答应送我回家,还分文不取,这人会不会脑筋有问题吧?我该不会遇到一个脑子进水的人了吧?
也许真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暗暗自责。忽然,有一种新的恐惧又充塞了我的心头,天哪,我一个单身女子,又有几分姿色,前面有一段路程没有人烟,他会不会?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我在背后偷偷的窥视这个男青年,想看出他欲图谋不轨的蛛丝马迹,可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哪里像个坏人。总不能叫他半路停车吧,当初可是我自己主动坐在他的车上的呀。我闭着眼睛麻着胆子颤颤栗栗的坐在后面,随时处于高度警惕之中,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我得保持我的淑女形象,让他从心里感到坐在他后面的女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可以产生邪念。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车子吱溜一声到家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太阳依然挂在天空,鸟儿在树林里歌唱,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为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羞愧万分。男青年向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掉转摩托一溜烟的就走了,只留给我一圈摩托驶过后乱飞乱舞的厚厚灰尘……本文发表于《小说月刊》2007年第5期,入选《2007最适合中学生阅读小小说年选》丛书你要做陆小曼还是林徽因上帝对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次飞机失事的消息是假的,你崇拜的诗人徐志摩并没有死。为了感谢你多年对他的一片痴心妄想,现在允许你许一个愿,你可以做他生命中三个女人中的其中一个。我忍不住激动的陷入了甜蜜的痛苦之中。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这因为徐志摩而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的三个女人,我到底要做哪一个才好呢?
我就想,张幼仪是肯定不能做的。这个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十八岁岁嫁给了徐志摩,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这个未来本应该相依为命的男人。到头来,在他们结婚的第四或者第五个年头,在她和徐志摩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时,却换来徐志摩的一纸休书。这个叫徐志摹的男人无论在婚前还是婚后她都是残酷的。由于是父母包办婚姻,在国外接受新思想的徐志摹是那样的鄙弃张幼仪,第一次见到张幼仪的照片时,便嘴角往下一撇,用嫌弃的口吻说:“乡下土包子!”后来,他疯狂的迷恋上了林徽因,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跟旧式婚姻作个了断也就变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了。
我摇摇头,我才不要做张幼仪,真是傻得要命,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一生都葬送了。被休了之后,还甘愿认做徐家义女,侍奉徐家父母。这世间真有这么伟大和无私的女性么?我要么做林徽因,要么就做陆小曼,被一个有才情的美男子发自灵魂深处的爱着,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那么,到底是做陆小曼还是林徽因呢?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不如做陆小曼吧?当徐志摩对林徽因的追求败给了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后,他就把全部的理想都寄予在陆小曼身上。他在给陆小曼的信中说:“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要有信心,有勇气,腔子里有热血,灵魂里有真爱。龙呀!我的孤注就押在你的身上了!”陆小曼,对于徐志摩来讲,是他“一辈子的成绩”,小曼是他的“归宿”,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和幸运。志摩得到她比做一品官,发百万财,乃至身后上天堂,都来得宝贵。”这些话都是他们同居后,写在《眉轩琐语》的心声。
徐志摩和陆小曼,一个是使君有妇,一个是罗敷有夫,又是在当时那样的封建社会。为了心中真爱,两个热血青年硬是克服重重压力和阻碍,哪怕得不到至亲的父母的理解,以断绝关系来威逼,都不能动摇两个年轻人在一起的决心。哪怕是结婚那一天,被自己最尊敬的老师梁启超骂个狗血喷头还是要迎难而上,在所不辞。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啊!如果胸中没有满腔的爱,如果不是铁了心要生生死死在一起,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来的。
所以,我不得不佩服陆小曼这个为真爱不顾一切的女人。我对自己说,做女人就要做陆小曼这样的女人,哪怕是飞蛾扑火,终究也是让生命有过最热烈的燃烧。正如信乐团歌里所唱的那样,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
就当我决定选择做陆小曼时,另一个声音又对我说,还是做林徽因好。林徽因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聪明和理智,也是最懂得爱的真谛的。她曾经也被徐志摩的爱热烈的燃烧过,她甚至在给徐志摩的信中说道:“我不是那种滥用感情的女子,你若真的能够爱我,就不能给我一个尴尬的位置,你必须在我与张幼仪之间作出真正的选择,你不能对两个女人都不负责任。”但当林徽因有了一段清静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的婚姻问题,她也曾多次把徐志摩和她的未婚夫梁思成在天平上称过,论才华徐志摩无疑是合适的,可是在政治界和学术界的声誉,徐家都不及梁家。徐志摩虽然风度翩翩,但毕竟比她大了八岁,而且是结了婚的人,正因为这一点,她生怕自己万一有一天会成为第二个张幼仪。再加上梁、林两家是多年世交,老人们一再撮合,林徽因也觉得梁思成是值得信赖可靠的了。
“徽徽,许我一个未来吧……”林徽因,这个徐志摩穷其一生追求的奇女子,终究没有许给徐志摩一个未来。对于徐志摩的“你是我波心一点光”的爱的最终遗弃,究竟是因为她的明智,还是因为她的胆怯?或许,只有两个人爱到极至,才会达到林徽因对徐志摩那一般的境界。爱,可以是这样的,不要说她明智,也不要疑她胆怯,爱,真的不须世俗婚姻的承诺。
事实上,徐志摩和陆小曼因为性格上的差异,陆小曼的挥霍无度,又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资助,徐志摩为了生活不得不四处奔波的拮据。两个人结合后的婚姻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幸福。也许,婚姻从来都是爱情的坟墓,特别是对于徐志摩这种过于追求理想的美的完美主义者来说,得不到的才可能永远是最美的、最叫人刻骨铭心的。
“做陆小曼?做林徽因?做陆小曼?做林徽因?……”我在两种声音的激烈争吵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只是南柯一梦,没有徐志摩,更没有陆小曼,没有林徽因。我谁也做不了,我还是我自己。
本文发表于《郴州作家》200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