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冯子悠也被老者的神秘之举弄得满头雾水。直到第三天早晨,守卫风风火火地跑来,称老者有了新行动!冯子悠快速赶去,只见老者手捧陶罐,正给伤兵喂食。
“住手。你给我的部下吃的是什么?”冯子悠大声问。老者捏起一个指肚大小的圆团,头也不抬地回答:“干粮。”干粮?冯子悠瞪大眼睛看去。的确是干粮,老者把干粮搓成一个个小丸,给每个伤员喂了一颗。喂完一遍,老者又走到冯子悠身前,举着干粮小丸说:“冯将军,你也吃一颗吧。”冯子悠接过,翻来覆去地打量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孰料刚放到嘴边,冯子悠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小丸在动,丸内包着东西!可不等他再吐出来,老者突地一抬手,捂向冯子悠的嘴巴!冯子悠大怔,正欲躲闪,却听骨碌一声,小丸已然进肚!
“你,你——”冯子悠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老者笑呵呵地说道:“冯将军不必担忧,你吃的是干粮,不是毒药。现在,你应该和你的将士商量商量如何突围。三天后,我送你一支千人大军!”
千人大军?痴人说梦吧?你又不是神仙,能点草成兵!冯子悠顿觉难以置信。但三天后,奇迹出现了。那二百多士兵的伤口竟然神奇愈合,持刀操棒,轻松自如!老者笑道:“冯将军,戚家军个个以一当十,这二百士兵,足可称千人大军吧?据我推测,山下佐藤夜夜笙歌,戒备松懈,你率领这千人大军,一鼓作气,定能杀他个人仰马翻!”“好,那我今晚就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冯子悠果断下达命令,决定后半夜一举攻下山去。可他怎么也想不透,老者到底给伤兵吃了什么,让他们得以迅速恢复。面对追问,老者只说了句“天机不可泄漏”,便又走进了幽暗的山洞。
捱到子时,冯子悠迅猛出击,将本想守株待兔的佐藤次郎打得落花流水,近千倭寇死于非命。等到天色放亮,大获全胜的冯子悠部已绝尘而去。侥幸逃过灭顶之灾、但也身受重伤的佐藤次郎收拢只剩下不足百人的残部,歇斯底里地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除非千仞山上有灵丹妙药!”
没错,山中阴潮,伤兵不仅没病死烂死,怎么还会恢复如初?佐藤次郎愤懑上山。四处找寻,终于在山洞里抓住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那位老者!
“说,他们是不是吃了仙丹?”佐藤嘶叫。老者淡然一笑,说道:“正义之师,必得天助。像你等禽兽不如的邪恶之人,理应落此下场!”“胡说八道!你再不说我杀了你!”佐藤闻言恼羞成怒,倭刀架上了老者的脖子。老者眉头一皱,似乎害怕了,抬手指向洞内的一只陶罐。佐藤一脚踢倒陶罐,顿见密密麻麻的小虫四散爬去!
蟑螂,是蟑螂!难道,他们果真吃了这种令人恶心的小东西?迟疑间,一倭寇拖着伤腿跑来,叽哩哇啦地一通比划。原来,在冯子悠部下遗留的粪便里,他也发现了蟑螂的残肢!事实上,老者给冯子悠等人吃的干粮里,包裹的确是他在山洞里捕捉、饲养的蟑螂!蟑螂喜阴,一夜之间便能繁殖成百上千只。为了让伤兵们顺利服用活体蟑螂,他刻意包进了干粮内。同时又将蟑螂捣成碎末,敷于伤口,疗效奇佳!《本草纲目》中亦有记载,蟑螂学名蜚蠊,看似丑陋,令人作呕,实则是医治刀伤枪伤的上选之物!至今,在戚家军抗倭的闽浙一带,仍有民间艺人用此物做枪伤药,治疗顽固伤口。只需敷上少许,便立见奇效。
尽管如此,佐藤仍旧将信将疑,命令老者给一个倭寇医伤。老者抓起两只蟑螂,塞进倭寇嘴巴,接着又寻到五六只放入陶罐捣碎,敷在了倭寇长长的刀口上。不容你不信,仅仅三四个时辰,深达骨头的刀口已渐渐结痂!佐藤这回信了,忙不迭地余倭寇抢食起蟑螂来。“叮叮当当”,捶捣之声不绝于耳。然而次日天亮,千仞山上却是倭寇倒伏,一个个早已气息奄奄!这时,老者哈哈大笑着从陶罐里一手捉起一只蟑螂,举到佐藤眼前。佐藤这下看明白了,两只虽然外形一模一样,可一只是红头的,一只是黑头的!
老者正色说道:“中国医术博大精深,意在济世救人,岂能用来救畜生!我早料到你们会来探询究竟,于是留下来将这种戚家军使用的红头蟑螂捉光,只留下这种带毒的黑头蟑螂!毒物入肚,毒发攻心,千仞山就是你佐藤,你们这帮畜生的坟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佐藤绝望了,有气无力地问。
老者背起药篓,大踏步走远。身后,留下了一串爽朗的笑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天道!我就是卫道者!哈哈——”
给子弹安上天使的眼睛
(一)转魂岭
天色蒙蒙亮,打退了敌人的又一次疯狂进攻后,陈凯冲兄弟们做了个撤的手势,一头扎进了密密匝匝的帽儿山丛林。
陈凯是加强连三排的排长,为掩护营部安全转移,已带领全排战士死守隘口,打了整整一夜的阻击。接受任务时,连长再三交代:天色放亮,马上撤进帽儿山,前往转魂岭,在那儿会有人接应你们。帽儿山就像一顶扣在密林中的破草帽,若转了向迷了山,只能是在“帽檐”上绕圈子,一辈子都别想走出去。而转魂岭是帽儿山的一道令人胆颤的野岭,单听这名字就晓得个中门道:游魂上了岭也得发蒙,团团转。
撤离隘口跑到太阳爬出山坳,长得比木炭白不了多少的副排长岳老黑再也跑不动了,拄着枪杆子“呼哧呼哧”地叫嚷:“老陈,我们跑了快一个点了吧?就算鬼子是山兔子托生、长了四条腿也追不上来,该让兄弟们喘口气了。”
陈凯并不老,但在这个排里他当兵的年头最多,鬼子的先头部队刚开进东北那阵他就扛起了枪。听到岳老黑招呼,陈凯擦擦满头满脸的臭汗,四下望望,说:“就地休息10分钟。赵文,你清点下人数,检查检查弹药和伤亡情况。”
赵文是个样子文弱的学生兵。平时岳老黑总欺负他,抽个冷子就弹他的脑门,占了便宜会咧开大嘴乐上半天。可这次一点完人数,岳老黑没了心情逗乐子,操着粗嗓门直骂娘:“狗日的小鬼子,这笔账俺老黑先给你记着!”
一个整排36人,打了一夜,眼下只剩14人,其中3人挂了彩,子弹人均不足5发,手榴弹仅剩4颗。而从这儿到转魂岭至少还有30多里山路,难保不碰上搜山的鬼子。弹药不足,这仗该怎么打?陈凯不由皱紧了眉头。
岳老黑看破了他的心思,舞舞喳喳:“怕啥?没子弹用石头,没石头用拳头!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赚一个。嘿嘿,俺老黑不吃亏,早就赚大发了!”说着,又扭头瞅向一交火就往陈凯身边凑的新兵蛋子宋铁:“铁蛋,你够本没?”
“我,我……”宋铁岁数小,刚满17岁,一摸枪杆子手就哆嗦得厉害。见岳老黑问他,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没说出半句囫囵话。岳老黑是个大老粗,说话不看火候:“咋还害羞了?俺看你不该叫铁蛋,该叫软蛋。没事没事,黑叔匀你俩——”
“闭嘴!”陈凯低声打断岳老黑,下了命令:“注意隐蔽。有情况。”
的确有情况。众人刚藏进灌木丛,就听不远处传来零星枪响。很快,一个小伙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视野。睁大眼睛看去,赵文不觉叫出了声:“排长,是咱们的人,团部的通信兵柱子。追他的一定是鬼子,我去救他——”
赵文正要起身,陈凯忙按住他,说:“别动,放他过去,我们打鬼子的屁股!”
看得出,通信兵柱子受了重伤,栽栽歪歪跑得很吃力。而四五个鬼子越追越近,不住地冲天鸣枪。显然,他们想抓活口。陈凯冲副排长岳老黑、猎手出身的战士大奎和当过土匪的大胡子使个眼色:一人一个,一枪毙命。岳老黑点点头,扣紧了扳机:你瞧好吧,送上门来的货,甭想溜!
眼瞅鬼子已追到眼皮底下,陈凯喊声“打”,几人同时开了枪,顷刻间送鬼子去了阎罗殿。赵文快步奔出,扶住了柱子。柱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腹部和胸口登时血流不止。
“柱子,柱子,我是三排的赵文。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赵文边手忙脚乱地查看伤口边问。柱子吃力地摘下挎包挂到赵文肩上,断断续续地说:“包……包里是送给三营的机……机密文件,绝不能落到鬼子手里。你……你们快走,后面还有……有鬼子……”
情形危急,不容耽误。陈凯说:“大奎,背上他。马上撤——”
话音未落,柱子一把抓过大奎腰里的手榴弹,扯住了拉环:“我,我不行了,你们快走啊,答应我,一定要送……送到三营。走啊——”
陈凯止不住眼窝一热,站直身子冲柱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我和三排的兄弟发誓,只要我们活着,就一定帮你送到。敬礼——”
14名战士,强忍眼泪齐刷刷地举起了手。柱子缓缓回了个军礼,也笑了,笑得眼睛里亮亮的……(二)照片上的祝福陈凯带着13名兄弟刚隐进山洼,身后便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宋铁浑身一颤,“哇”地哭出了声。岳老黑当即瞪了眼,闷吼:“哭啥哭?有哭的能耐,还不如多打两个狗日的小鬼子!”
“老黑,你跟个娃娃喊啥?”陈凯拦住岳老黑,说:“鬼子找不到机密文件,马上会追来。大奎和大胡子都在山里跑过,侦查开路,你和小徐子断后,注意警戒。”
陈凯预料的没错。不等走出山洼,便和几个鬼子撞了个正着。大胡子是个不要命的主儿,曾在二龙山入过伙,玩的一手好枪法。去年,鬼子想收编二龙山,遭到拒绝后一通火炮轰平了山头。大胡子大难不死,走投无路中参加了抗日队伍。如今双方一照面,大胡子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啪啪”一通点射。谁想前面刚清除掉障碍,后面的鬼子又阴魂不散地追至。边打边退,好不容易摆脱纠缠,回头一清点,又少了两个兄弟。更糟糕的是,由赵文看管的挎包丢了——流弹擦着赵文的肩飞过,恰恰打断了包带!
“排长,你们先撤。包是我弄丢的,我这就去找回来。”陈凯想拽没拽住,赵文已冲出了几丈远。小徐子从宋铁身上抢过手榴弹,紧跟着追去:“排长,我是赵文的老乡,我和他一块去。”
小徐子叫徐大虎,是赵文的老乡,两家只隔着一道墙。赵文家境殷实,是镇里首屈一指的大户,徐大虎祖上三代都给赵家打长工。两年前,赵文背着父母加入了赵尚志拉起来的哈东支队,离家时带走了手握锄头的徐大虎。徐大虎既兴奋又纳闷,一再问:少爷,我们去哪儿?赵文一脸的神秘兮兮:“参军,打鬼子。大虎,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少爷,咱们是兄弟。”
徐大虎比赵文大两岁,成了大哥,当哥的自然要照顾好弟弟。一阵激烈的枪响过后,赵文抱着挎包,满身是血地跑回。岳老忙不迭地问:“娃子,你挂彩了?大虎呢?”
“大虎他,他牺牲了。”赵文哽咽着说:“我俩找到包,正要往回赶,该死的鬼子摸了上来。大虎让我先走,怕鬼子追上我们,就把鬼子引到了对面的山沟里。可他……他就3发子弹……”
“小鬼子,俺老黑日你祖宗!”岳老黑抢过挎包,骂咧咧地嚷:“为了这个破包,柱子没了,大虎兄弟也没了,俺倒要看看这里是啥破机密!”
“老黑,别胡来——”
陈凯拦得慢了半步,挎包被岳老黑撕成两片。包内,掉出了一个小本,还有一封信。陈凯认的那个本子,是哈东支队所属各部通信联络使用的密码本,的确非常重要。而那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皮上,写着“周长庆收”几个字。
周长庆是他们三营的营长,留过洋上过军校,打仗很有两把刷子。岳老黑看不懂密码本,“刺啦”一声又撕开了信封,拽出了一张照片。
一时间,陈凯和兄弟们都看得呆了——照片上,是个一脸甜笑、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子。
“啧啧,真俊,俺老黑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俊的闺女。老陈,她是周营长的媳妇吧?”岳老黑眯眼细细端详,发现照片背面还写着几行小字。左瞅瞅右瞅瞅,一个都不认识,于是扯过赵文,说:“娃子,你不是识文断字吗?给俺老黑念念,上面鬼画符似的画的啥?”
赵文抹干眼泪接过照片,只看了两行泪水又流满了脸。岳老黑愣眉愣眼:“娃子,你咋跟娘们一个样,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快念给俺听听。”
赵文瞄着陈凯,吞吞吐吐:“排长,是,是周营长的爱人写给周营长的情书。”
情书?战士们一听,一个个全伸长了脖子,等下文。特别是邋里邋遢的大胡子,紧盯着照片两眼直放光。陈凯迟疑了一会儿,说:“要没啥,你就给大伙念念吧。”
赵文清清嗓子,小声开念:
“长庆:一别半年,你还好吗?昨天我过生日,悄悄在心里许了个愿,盼望上天能给子弹安上一双天使的眼睛,能躲着你飞,也别伤了你的兄弟们。带上我的照片,我的爱始终会和你在一起。秀雅。”
念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足足过了有五六分钟,岳老黑才开了口:“老陈,咱们算周营长的兄弟吗?”陈凯毫不犹豫地回道:“算。只要打鬼子,我们都是兄弟。”
“俺知道,俺知道。”岳老黑一个劲地点头:“大伙都听见了吧?人家周营长的爱人不光挂念周营长,还挂着咱们呢。这张照片,咱就是死也得完完整整地交到周营长手里。”
话未落地,兄弟们都争抢着喊:“陈排长,让我保管吧!”“陈排长,我来。我保证一点褶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