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楚易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作为这次任务的内史，官府有这样大的行动，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除了县丞可以随意支配的监御史，姑苏衙府没有任何调动部队的资格，哪怕是世俗的军人。
他开始纠结起来，衍虚当然重要，这帮不期而至的铁靴人也很让人在意。
“过了这次，说不定就碰不上了。”心中这样想着，神墟中的气旋缓缓停止，楚易在冷雨站起，神色漠然地看向那不远处流动的黑潮。衍虚级别的神识还无法延伸到那里，但他眼睛的敏锐也已超乎常人，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远处的情形。阴沉漆黑的夜里，雨还在不停的下，楚易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那些人，双眼闪着野兽般的光芒，修长的身影在夜幕中也变得诡异起来，仿佛墓园中站满了乌鸦的石雕。
人影渐渐消失在池塘另一端的尽头，楚易心神一凛，跟上！刚转过茅屋，他浑身略微一颤，那种感觉，好像撞到什么。楚易站定细看，不由得再度愣在原地。
“是你？”
“原来是你！”
哀怨的声音，哀怨的表情，白色布裙的女孩倒在积水的地板上，仿佛一朵在雨中盛开的莲花。女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头，赤着两只雪白的小脚，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狼狈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清纯，真是我见犹怜。
“好痛.你怎么那么硬啊。”女孩又顿了下去，双手捂着足踝，看来是被楚易撞倒的时候扭到了。
“你没事吧。”楚易有些无奈，连忙走上去。
“别过来，你就想看我的脚。”女孩连忙伸手阻止，她正是那个楚易在路上搭过话的小姑娘。
“谁要看，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啊。”楚易嘴角抽动了几下，转身就要离去。他有时固然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但总被同一个人当做登徒子，想想还是不能忍。
“你别走！你不是坊员吗，哪有你这样的！”女孩扁了扁嘴，对着楚易喊道，嗔怒的样子，要不是脚疼，大概还会狠狠地跺下脚。
“你怎么知道。”楚易回头，有些奇怪。
“教坊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坊员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女孩挣扎着站起来，理直气壮。
“好吧，我真是怕了你了。”楚易只得走过去扶着她，这般殷勤，还是挨了小姑娘一个白眼。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易问道。
“我本来想到哪里去的。”女孩伸手指了指那座茅屋，样子居然变得有些扭捏。“可你在那里站着，眼睛亮得像鬼火一样，我害怕，不敢过去。”
“这么晚你到这里来干嘛？难道.这是茅房？”楚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女孩不看他，埋着小脸，默默地点点头，楚易脸上抽搐得更厉害了。
“嗨，还没问你什么名字呢，我叫楚易，你呢？”楚易满脸的不自然，还好周围暗得深沉，即便是站在面前，女孩也不一定看得清他的脸。但他转来转去地检查自己衣衫裤脚的模样，女孩可是看的分明，她再也忍不住了似的，转过身去，捂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楚易正抖着裤子，注意到女孩得举动，心里一个激灵，旋即怒从心中起。
“好啦好啦，我叫小鸽子，你这样叫我就行了。”小鸽子摊起双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子，显然是被楚易那魔神般气场震慑住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楚易叹了口气，想想还是没有和这小姑娘一般见识。
“你在追那些人吗？”小鸽子却没有回应他的问题，眨着眼歪着头，脆生生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易变得严肃起来，想来在这个大雨纷纷寒风凛冽的晚上，还光着脚出来到处跑的女孩确实很可疑。神识张开，一时像是有无数的波浪在女孩身上涌动，楚易收回目光，和他想的一样，小鸽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有神墟，身体更是脆弱的不行。
“鹤姐姐说，那些在晚上穿着铁靴子走路的人，都不是好人，看到了，就要告诉坊员。”小鸽子一本正经道。
果然有猫腻，楚易暂时忘记和小鸽子刚才的那一出闹剧，仔细思考起来。鹤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教坊的人，那么刚才所见的，很有可能就是仙国的世俗军队；但如果不是呢？这样的话，那些黑衣铁靴战士的身份，就很不好界定了。然而不管那些人的身份如何，按照教坊的规矩，他现在都得前去跟踪调查。
“你去告诉其他坊员吧，我去追踪他们。”楚易抖了抖身子，现在他浑身湿透，自从铁靴人部队出现的一刻起，他就停止了所有的操气术，以免被人察觉到异样。
“不行，你不能不管我。”小鸽子皱着眉头，惊恐地瞪大眼睛，然后弱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楚易登时恍然，这样的一个晚上，让人家一个受了伤的姑娘单独行动，自己怎么想得出来。
“算了，我背你。”楚易背对着小鸽子，示意她上来。“不过，一会你不能发出声音，要是被发现了，那帮坏人把我们大卸八块也说不定。”
“恩，我保证。”小鸽子点头道，然后一把扑到楚易的背上。楚易背着她站起来，掂了掂，感觉轻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对了，鹤姐姐是什么人。”动身之前，楚易最后对小鸽子问道。
“鹤姐姐是个好人，在阳音街卖草药的。”小鸽子道。
楚易点点头，看着那些人消失地方，轻声说道：“最后给你个忠告，一会别叫出声，嘴也别张太大。”
“为什么。”小鸽子睁大眼睛问道，楚易没在回答，闭上眼睛，深沉地吐息着。整个黑夜都安静下来了，天地间只剩楚易那深沉的呼吸声，一吸一吐，潮起潮落。小鸽子满脸疑惑与惊讶凝固在脸上，她听着那响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声，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被那声音拉着同步了。
双眼陡然睁开，像是黑暗中抽出了一把绝利的剑。楚易缓缓蹲下，然后爆炸般冲刺，第一步落下，积水被溅起足足一丈多高！
“啊！！！”小鸽子变形的尖叫在夜空中短暂响起，然后渐渐变成游丝般细微的余音，她张嘴的瞬间，喉咙便被强烈的气流淹没，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楚易没再管她了，他紧闭双唇，背着小姑娘在雨中奔驰着，仿佛一匹绝世的神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