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时,福建师大同仁邀我去开封参加一个全国高校的传媒会议,他的理由是中原这条线路还未曾游玩过,应该去走一遭。这说法挺让人接受,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说实话那一带于我既陌生,也没什么神秘之处。不就出了个包黑子吗!想到他,我满脑子的开封人都是黑黝黝的。
开封果然很黑。
这里不单人长得黑,这里的环境,天地好像都黑不溜秋的。白天街道散漫着煤烟和粉尘,路边不时看见黑锅黑灶和被熏黑的楼墙店面;晚上,我站在酒店窗前放眼望去,昏暗的灯火使这古都好似停留在几百年前的某一夜。有的地方甚至连一星灯光也没有,越发显得死气沉沉。到一个福建老乡那泡茶,他抱怨开封连水都是黑的,不能沏茶。只好买矿泉水烧煮。
我不仅对开封陌生,甚至我也不隐瞒自己的无知。在火车上才知道开封曾为七朝国都,当地人说,地底下每挖一层都可能挖出一个朝代(吓得房地产开发商不敢动弹,生怕碰到国家保护的文物而被停工,于是开封旧败可想而知)。可回来之后我还是没兴趣查阅资料来补上这堂缺失的历史课。我只懵懂的知道开封有个相国寺,里面有一棵被鲁智深用蛮力拔倒的垂杨柳,还有包黑子办公大楼——开封府。会议开幕那日,大家都在听专家的报告,我便一人偷偷溜出,去观赏这两处我仅知的名胜古迹。
相国寺比我想象的要小得多,有些逼仄,而且实在很平常。想当年智深和尚也是好没去处,竟然窝到这个鸟地方来喝酒,结果碰到那鸟屎,受了那个鸟气,发了那鸟火,最终把人家的鸟巢也给端了。我对鲁智深还是十分敬佩的,我不敢轻蔑地说他用了“鸟力”。稍微有些力学知识人都知道,那绝对是牛力。相国寺进门的左侧砌了个小高台,上面是鲁智深拔倒垂杨柳的雕塑。浓须重眉,金刚傲目,几分自得,好像在说“才不鸟你”。这尊设计的确传神。不过我揣想,只要那造像立在那里,恐怕没有一只鸟敢路过开封投宿,据说都得了一种“恐柳症”。因为它们不认得鲁智深,只识得垂杨柳。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自古来就赖以生存的绿树会顷刻之间轰然倒地。弄得后来的鸟儿们一看到垂杨柳就吓得掉毛,有妻儿的干脆举家移民,结果如今开封市飞鸟绝迹。不过这姿色平平的相国寺却被鲁智深一拔给拔出了名气。
开封府倒是开阔,但建筑色调极其灰暗。许是为了突出它的庄严肃穆。所有建筑外墙用青灰色砖。每间房屋的采光都很差。史传包拯脸黑,概因为他终日端坐在这黑暗的大堂上干着与人怄气的事,脸色铁青,自然好看不起来;再就是故意造出阴森幽怖的气氛来唬人犯。真不知当年包大人在此处办公有何乐趣,就算他乐在其中吧,我想其他人也是每日经受着一种压抑感。不过压抑归压抑,犯人到此绝对被吓得失去抗拒心理,看看包黑子的脸色,瞟一眼周遭的环境,还是趁早招供了吧!
会议开到第三天算是有了安排,东道主带我们去游玩清明园。这园子可是按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的作品完整复原的。工程浩大,似乎有那么点逼真。但我还是感觉尽管有了“形”,但缺少的正是它的“神”。园子里各种不伦不类的仿古商品,高音喇叭的招揽叫卖,让人失去了游玩的闲情逸致,更别说发思古幽情。我知道原作也是反映北宋时开封市井的热闹繁华,也有较浓厚的商业味道,可那是人家每日生活的一部分,是历史人情的真实写照,由此而形成了一种文化。不像今天设计这园子,更多处于商业谋划。它仅是一幅现代赝品,没有丝毫的沧桑感,嗅不出半点历史况味。
从清明园出门看到两个面色如包公一样黝黑的警察,嘴上叼着根烟,两手中正点着一叠十元的钞票,由于十分专注,那燃烧着的烟已经挂着近半根的烟灰没有抖掉,两眼被熏得眯成了一条缝,身上的一套警服落满了尘土。如此警务人员的形象真让人怀疑开封市的其他方面了。
20061129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