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微微福了下身子,缓缓落座,纤指抚过琴弦,带起一串欢快的乐声,大厅上的男人们盯着那青葱似的十指欢快似梭般在琴弦上飞舞,目光痴迷,是琴声醉了人也好,亦是那抚琴的佳人醉了人也好,都不重要,在他们心中唯一还能清醒的神智便是,今晚,谁才是这个才艺双绝佳人的入幕之宾。
琴声落地,莫愁又微微的福了下身子:“莫愁献丑了。”
声音清丽如天边皓月,施了淡妆的她站在台子上就像一株柔弱无依的雪莲花,迎风摇曳,顾盼生姿。
愈是显得楚楚可怜,便会愈发挑起男人想要保护或是想要摧残之心。
离殇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重的暧昧笑容,伸出纤指,捅捅明明视线紧盯着台上女子,眼神却清明如镜的妖娆男:“燕夫君,离儿把她收了如何?”
收了她?燕十三怔忡的瞟了眼台上那我见犹怜的女子,再看看怀中笑得暧昧不清目光闪砾的小娘子,他家小娘子,莫非也有断袖之辟?
脸色一沉,双手不由自主的用力一搂,“不许。低沉的声音中包含了一抹紧张、妒忌和恐慌,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他的小娘子,居然这般快就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房。
离殇偏偏头,就着昏黯的灯光,依稀可见燕十三脸上集紧张妒忌和恐慌于一体的妖娆面容,莞尔一笑,嫩白的手指抚上他的红唇:“燕夫君相当霸道呢!只许夫君放火,却不许离儿点灯。”
心中一紧,燕十三知道他的小娘子是拿他以前不忌男色之事嘲笑于他,心中懊恼,只得低了声,“离儿,那是在十三未遇到离儿之前的荒唐事,十三保证,此生情系离儿一人,绝不再起它念。”
离殇笑笑,不再言语,只是将身子更深的绻进燕十三怀中,汲取更多的温暖,而燕十三也不再言语,只是更用力的将她搂进怀中,唇放在她的黑发上深深的嗅着天然的香气。
这一幕,落进右侧二进包厢的贵公子眼中,贵公子眼中燃起熊熊大火,几欲按捺不住便要走出去,却不期然撞上一双清澈如山涧溪水的眸子,那双眸子,包含着明了事间万物的了然,贵公子顿时失了斗气,心中苦谓一叹,转头,不再望向那会让他发狂的一幕。
“两万,我出两万白铢。”
发话的,是一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男子,此时的他,手上拿着厚厚一叠铢票,唾沫四飞的叫嚣,几欲滴出油来的脸面,具是得意之色,大有不抱得美人归势不罢休之势。
大厅之中顿显寂静,众人望着那满面油首的男子,暗自叹气,他可是天城首富赵富人,谁家银子嫌多了去和他抢女人呢!
老鸨许迎春笑得眯成一条线的双眼有贪婪却不见焦燥,这出两万白铢的首富固然财大气粗,可是楼上包厢的那几位爷,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只是为何,他们还不出手呢?
老鸨许迎春的老脸上有一丝担忧,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可是那几位爷不出手,她也只能干着急。
“各位爷,稍安勿燥,莫愁姑娘稍后还要献上一舞,舞完之后,各位爷便可以尽请出价了。”
老鸨许迎春双臂一挥,将最后压轴戏也搬了出来,就不相信,楼上那几位爷在看完莫愁的舞之后还会无动于衷。
老鸨许迎春的话当然正落大厅中男子们的心怀,要知这首富赵富人已然出价二万白铢,那这美人他们是没希望了的,可是现在,他们却有机会免费的看美人跳舞,何乐而不为呢!
台上的女子莫愁又微微福了下身子:“谢谢各位爷的眷顾,容莫愁去换身舞衣就出来。”言毕莫愁匆匆忙下台往后院行去,离去之际幽怨的目光瞄向二楼中侧的包厢。
离殇自是没有忽略莫愁那无限幽怨的一瞥,顺着中间的方向望去,却是一个浑身闪发着淡漠气息的冰山美男,冰山美男所在的包厢上方正好吊着一盏红灯笼,让她得以仔细打量,但见他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狂妄的薄唇,侧脸的轮廓看起来如千年冰削让人不敢亲近。
这样淡漠的神情和目光,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过于锋利,是那种散发在刀尖上邪恶的浸了血腥的锋利。
离殇摇摇头,为那莫愁婉惜,喜欢上这样的冰山美男,便注定了她一生情路坎坷。也只一眼,离殇便兴趣缺缺,她喜欢美男,可是唯独对冰山美男没有兴趣。
尽管离殇很小心的半掩在燕十三的怀中去偷窥冰山美男,可是冰山美男还是有所感知,倏然转头,似刀一样的目光扫向离殇之方,离殇心中一紧,这人,好敏锐的感观!好强悍的杀气!
将身子缩得更小,更用力的绻进燕十三的怀中,小脸也全然淹没有燕十三的怀中,离殇只希望,这样可以打消那冰山美男的疑虑。
“主子,要不要……”战南天身后一袭黑衣的侍卫微微上前,低头征询。
战南天凝目望去,那偷窥他之人整个身子都已绻进一个妖娆难分雌雄的男子怀中,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这妓院不许女客进入,难不成是个小倌?
“罢了,不用,现在正是敏感之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意的挥手,那身后一袭黑衣的侍卫立马退后,隐于黑暗之中,就好似,他天生便适合在黑暗中生存。
感受那迫人的气息消于无形,离殇心中这才喘了一口气,天城之中,何时来了这么一位人物?而焰,居然还不知道?
一阵悠扬的丝乐之声打断了离殇的冥想,抬起头,往楼下台子望去,眼前一亮,饶是同样身为女子,她也不得不对楼下那清纯又带点妩媚的尤物起了怜惜之意。
彼时的莫愁,换上了一袭红得妖艳的舞衣,既是舞衣,当然较之平常的衫裙来得裸露,修长的玉颈下是清晰可见的锁骨,腰间紧紧束缚不盈一握。这袭红舞衣的装扮无疑是很艳冶的,可是相较红衣下的面容和皎好身段,又为之逊色。
随着丝乐声起,她也随着翩翩起舞,长长的水袖飘飘柔柔的在空中划过亮丽的风景,而红色的身影在这水袖划过之处惊若翩鸿的旋转,裙摆随着旋转飞舞成一朵朵怒放的鲜花,愈见妖媚动人心魄。
随着乐曲渐入低沉,旋转的速度也愈来愈慢,终于,到了末曲,红色的身影倏然以一个不可能的姿势下伏,再缓缓左右摇曳上升,纤腰随着这左右摇曳如柳絮般飘渺生姿,竟像是一朵冉冉升起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等着情人来采摘。
这女子,倒有些心思,居然知道以舞寄情!只可惜,她寄情的对像是个冰山男,这般浪漫的少女情丝,那冰山男却是无福消受也不懂消受。
心中腹诽,可是离歼却未将视线投向那冰山美男。
这一舞,只怕更让这女子的身价爆涨不少了吧!
果然,大厅上传来如雷的鼓掌和叫好声。
“我出三万白铢。”一道冷冽的声音,透过如雷掌声清晰的传入众人之耳。
老鸨许迎春抬首,二楼靠左侧的包厢的贵客,正含笑盯着那妖艳又清媚的人儿,面容之上,竟似有一丝怜悯之意。
首富赵富人,闻听有人和他抢女人,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铢票,张嘴便欲再叫价,却在望见和他抢女人的公子时身子为之一抖,气势顿消,不舍的望了一眼台上那清纯妩媚的可人儿,垂下头,叹气,民不与官争!他虽是天城首富,可是那出三万白铢的,却是梅城主的儿子梅清秋。
女人嘛!有钱就会有,犯不着为了个女人与这梅清秋结上梁子,说不定,因为这样,他还可以借此机会攀上梅清秋这朵高枝!如是想着,赵富人的心便不再那么郁卒。
可是偏有人不让赵富人称心如愿。
“我出四万白铢。”张狂不失霸道的声音,让众人为之一悚。
这声音,竟是墨老将军的小儿子墨浅白。
要说这墨浅白,在天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只是庶出的他不受墨老将军重视,也因而他愤而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十年光阴。
返回的墨浅白,却是衣锦还乡,短短十载光阴,他从将军府一个不受重视名不见经传的庶出之子一跃成为天界(即人界)最高兵马统帅,就连他的父亲墨老将军,于军事上也需得听命于他。
可以说,这墨浅白,是天城的一个传奇式人物,也是天城众多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心仪的对象,只是,这墨浅白,纳妾无数,却始终没娶个正房夫人。
大厅众男子眼神中不无羡慕,却也稍感安慰,如斯美人,归于墨统帅的怀抱总比归于那油头满面的赵富人要好!
老鸨许迎春笑得连眼线都没了,一只舞,这莫愁的身价便翻了一番,虽在意料之中,但是欢喜,还是按捺不住。
只是,有个难题,这梅城主家的公子也不是个好欺的主,他,会轻易这般善罢甘休吗?
许是为了印证老鸨许迎春心中所忧,一道声音立时响起:“我出五万白铢。”
梅清秋扬眉,优雅的望着楼下美人举杯,再挑畔的望着对面那个和他叫价的兵马大统帅墨浅白。
墨浅白的俊容飞起一抹冷戾,这梅清秋,是他所谓的大哥墨擎宇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平日里他处处与这梅清秋做对,而梅清秋,也是处处挑他的刺找他的碴。
“六万。”简短扼要的两个字,却惊起众人之眼。
这大厅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墨统帅和梅少爷梅清秋是死对手,而现在棋逢对手,碍着面子,这莫愁姑娘的身价,远不止以这钱财计算这么简单了,她的归属,还压上了墨统帅和梅府的面子,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众人虽然无缘成为这莫愁姑娘的入幕之宾,可是看热闹却是人的天性,于是一众男人们睁大了双眼拭目以待,就看墨统帅和梅清秋这两们同样身世显赫的公子,谁能抱得美人归。
可是美人莫愁,对于因为她所引发的这一无声的硝烟战场无动于衷,只是痴痴的望着那冰山美男战南天,而后者眼中,古井无波,冷得像天边的弯月般渗人。
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离殇连摇头边叹气!如此尤物放在眼前都不动心,那冰山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呢?
“七万。”还不待离殇从冰山美男是否身有隐疾中解脱出来,梅清秋的七万二字又是掀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八……”
“三万黄铢。”还不待墨浅白将这万字说出口,就有人先他出声,硬生生将他未完的话语堵在了喉咙。
三万黄铢?黄铢!众人脸色大变!是谁,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开价三万黄铢而不是白铢!就算这女子再美若天仙,也断不值三万黄铢!三万黄铢,他便是想买下一座城池都绰绰有余!
疯子!这叫价的人一定是疯子!
老鸨许迎春,一口气没接上,两眼一翻,竟是喜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