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鞭手还待再挥,突然一声无比清脆却又响亮的声音响起:「住手!」
听到了这一声命令的执鞭手惊愕地转过身,想要看清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阻止子爵阁下的裁定!
夜色中,一群静悄悄的士兵,整齐地举着旗帜排列在两侧。
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位骑着白马、披着红色披肩、身穿白色皮革盔甲的少女。
少女静静地拉着缰绳,俯视着前方的众人。
后面逐渐跟上来的轻甲骑兵们操控着战马,脚踏着马步缓缓地排列到了少女的身后。
一旁的士兵在这时突然高举起映有白底红纹纹章的旗帜。
少女的容颜伴着火光的映衬,让人感受到了绝色和英武两种感觉,更让人震撼的是这两种不同的观感居然可以如此融洽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迎着月光,夜色下的她就好像是一位刚从古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神祗,带着天生的高贵和高傲。
完美无瑕的肌肤更是映衬着她冷峻而凛然的神情,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少女座下的白色骏马却微微不不耐烦地抬腿和踢步着,让人不禁联想到这是否也正映射着少女此时的心情呢。
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贝格尼德家族的欧拜霖,即日起奉王国法令,正式领管此地一切人、事物、以及权力。领内诸人未经允许,不可私用刑罚。违令者必严惩不贷!」
此时终于安下心来的艾拉德,在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后忍不住想到,刚才这位女领主可是在说,地是她的,人是她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最后居然还特别强调了,除她以外谁也别想抢走的样子。
就这么匆匆想着,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沉沉昏了过去。
……
清晨的鸟儿在不远处鸣叫着。窗外一束阳光照进,直射到了艾拉德闭着的双眼上。
被光芒刺到后终于醒来的艾拉德发现自己正躺在在一间帐篷内。
不远处正坐在凳子上休息着的一个卫兵看到他醒来,立刻向外面大喊到:「人醒来了!」
刚刚睡醒身体却依然虚弱的艾拉德晃了晃脑,想要弄明白周围究竟发生什么事。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位腰挂长剑的剑士。低头看到艾拉德躺倒在地上,剑士连忙搀扶着他站了起来,一边说道:「请跟我走,阁下。领主大人要见你。」
走出帐篷才发现外面的营地正非常忙乱,到处都有人喊叫着在搬运各种物资到马车上。
在被搀扶着走进一间外面竖着白底红纹旗帜的营帐后,艾拉德看到那晚的女骑士正站在一张大桌子后面,周围还聚了不少正在热闹讨论着的人。
在身旁剑士的提醒下,领主大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左手握拳略举,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下来。
「领主大人,」剑士接到领主身旁身着皮甲的年轻男子示意的眼神后,开口说道:「这个人是那天村里被鞭笞的村民。听说他害死了接济他的一位猎人,那位猎人的太太也在前天因为悲伤过度而去世了。」
刚醒来又立刻听闻维格拉太太也去世了这样的噩耗,艾拉德悲痛之下眼神彻底失焦了起来。
对自己犹如对待嫡亲子女一般的两人纷纷离开,而如今除了为他们复仇,生命中已无值得留恋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身边的剑士摇了摇自己,艾拉德才终于恢复了清醒。
虽然正处于极度的悲痛下,但艾拉德还是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因为他觉察到在自己昏迷的几天里,周围一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而且一心想要复仇的他此时别无选择。
润了润喉咙,他开口大声说道:「诸位,我的叔叔是被欧非拉斯所谋害。他先用弓弩射穿了叔叔的咽喉,然后又抢下我的武器伪造了伤口。而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向在座的诸位发动起战争!」
出乎他所预料的,周围并没有想象中惊讶声或驳斥声传来。现场一篇平静。
「何以见得?」那天的女骑士,他的领主大人突然问道。
看到领主大人正看着自己,艾拉德立即回答到:「因为欧非拉斯几次主动对我用刑却都故意留有余地,所以我推测他是在故意拖延,等着领主大人来救我!」
听到这里,众人中的一名年轻贵族突然站了出来,笑着骂到:「一派胡言!领主大人何等尊贵,怎么可能会为了你一个……」讲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妥,于是立马停住不再说下去。
艾拉德见对方停住,接着继续讲到:「欧非拉斯认定领主大人会救,是因为他认为我一定会喊出他才是凶手的话!试想秉持着公正的领主大人听了,如何会不去阻止?而另一方面,面对一个外来贵族居然在自己的领地上用着值得怀疑的借口教训着自己的子民,领主大人会不管不顾吗?」
「但欧非拉斯没料到,我因为要保护维格拉太太所以一直都忍住没有吭声。于是,他决心通过鞭打,以迫使我说出真相,再诱使领主大人出手相救。我想诸位也想到了,领主大人正是因为听见了我最后故意喊出的五十鞭,才终于决定要救下我的。」
听了艾拉德如此一番诛心之言,众人纷纷开始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起了他。
既然领主大人并未开口阻止,艾拉德便决心继续往下说:「艾非拉斯诱使领主大人救下我必有其目的。回想起他煽动众人之后,提到要让上帝的意志来决定我的生死,并提议采用鞭刑,于是我就开始思考:选择鞭刑是为了不太快杀死我,让我熬到别人来救。那么借口上帝意志的目的为何?
我当时的猜想是,可能欧非拉斯联合了某位主教,想要以此为名义做一番更大的举措。
于是我就故意喊出以上帝的旨意抽五十鞭的话,来试探其反应。结果欧非拉斯立刻就否决了我的提议,而且他还找了一个前后矛盾的借口,说这样会让我逃过地狱。
一名虔诚的信徒不会讲出这番话。因为这是亵渎:只有上帝才能裁决谁下地狱。而需要通过伪造上帝的名义来达成目的的,只可能是编造可以被人承认的异教徒战争之理由了。
于是这样一来,我就基本肯定他的目的了。」
艾拉德停顿下来要了一杯水。在清润喉咙之后,他又接着说道:「于是我试着想推算出那位协助欧非拉斯的主教。一圈下来,最后我认为只有一位比较具有可能性:阿尔比地区主教维婓度。
因为虽然在名义上维婓度的确是贝格伯爵的臣属,但实际上他只是靠着教廷的册封才当上主教的。而所以他是比较有可能会倒向别人的。
其次,再没有谁会比这位伯爵原先的属臣,突然站出来说自己的领主大小姐其实是个异端更有说服力了。
然而最后让我确定以上推测正确的,是诸位现在听完这些话的反应。
当时我说到欧非拉斯要宣战的时候,诸位的神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而之前一路走来看到的忙乱军营则是证实了这一点。而现在,关于这位维婓度主教叛变的事,我也再一次从诸位的神情里获得了答案。
最后,还有一点:
我记得当时我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从诸位身上感觉到荒乱或惧怕,所以我猜测诸位是想要先发制人去主动发起进攻。」
说完这番话,艾拉德抬起头却突然发现原来营帐内早就一片鸦雀无声。
一道道目光纷纷围绕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惊叹和赞佩。
后来才到来的士兵们,此时也一个个站在门帘旁,安静地没有出声。
这时他才注意到领主大人此时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少女的玫瑰色唇瓣带着婴儿肌肤般的柔嫩。
此时只见她朱唇轻启,用清丽悦耳的声音说道:「你连续发了四天的烧,又昏昏沉沉睡了三天。几天来都是有人在照看你,负责喂你甜汤。
你的维格拉阿姨在问过你的消息不久后便去世了。
宣战告书是今天凌晨送来的。」
……
在众人正在营帐内用着早餐的时候,营帐一处依稀听得到帐内众人交谈声的地方,有一名士兵正慢吞吞地把脚下的货物搬到身旁的马车上。
这位士兵看到不远处的军士开始向自己挥舞着手催促起来,于是他赶紧加快了动作。
在搬完货物以后,他跟着马车走出了营地。
在距离军营不远的树林里,此时正单独一人的士兵环顾四周一圈之后,偷偷摸摸地从腰间取下了一张牛皮小纸和一根沾了红色染料的树枝,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上了「整备后进攻莫吉奥」几个字,然后赶紧把牛皮小纸卷成一卷塞入了树干上特别留着的一个位置内。
‘这将给军营内的蠢货们一个惊喜。‘细作偷偷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