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对灯谜虽有所了解,但又认为灯谜寥寥数字,总不如其他文学形式,不能登“大雅之堂”。这都是肤浅的偏见。其实任何一种文学形式,都不一定讲究篇幅。例如一首“三句半”的打油诗,照样可以把事物情景淋漓尽致地表述出来。古时的对联,字数也不多,却作为登科取仕,甚至御前殿试的重要科目。灯谜在某些方面似对联,前者是谜面求谜底,后者则是上联求下联。也有上联与下联都构成一谜体的,但一般的可以看成上联是谜面,下联是谜底,只不过是一谜多解罢了。好的对联让人赞叹不绝,好的灯谜也同样令人回味生津。谜中的鸳鸯格恰似对联,求凰实际上也似对联。梨花格、白头格、粉底格等等在联中都有类似之处。古来许多巧妙的对联,都很像灯谜。试举几例如下:金章宗以析字为出句,李妃亦以析字为对,出句:“二人土上坐”,对句为“一月日边明”。有人以析字为对,“一明分日夜,五岳各丘山”。“踏破磊桥三板石,分开出路两重山”。“冰冷酒,一点、两点、三点;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半夜生子,亥子二时难定;百年匹配,己酉两命相当”。有人以离合字体变形制对:“因火成烟,若不撇开终是苦;欲心为心,各宜捺住早成名”。有人则以谐音制对,如以浙江方言谐音的:“独揽梅花扫腊雪,细觅山势舞流溪”谐(1、2、3、4、5、6、7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国民党统治时期成都文人刘顺亮写过一副对联:“民国万岁(税),天下太平(贫)”。“岁”谐“税”,“平”谐“贫”,如谜之粉底格。袁世凯称帝前夕,有人为其撰联“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仪廉”,横批是“五世其昌”,上联扣“忘八”,下联扣“无耻”,横批“昌”谐“娼”。谜中常用顿读,对联也常用顿读法而使句意大变,如祝枝山代人写春联:“明日逢春好不晦气,终日倒运少有余财”,可读为“明日逢春,好不晦气;终日倒运,少有余财”;也可读为“明日逢春好,不晦气;终日倒运少,有余财”。对联的许多手法近似灯谜手法,有些对联寓谜于其中,使人一时难解,如万历年间泉州秦钟震与知府因对联而争论,南门外一卖花生米的老翁书一联曰:“万金苦不富,五子恨无嗣”。知府认为老翁浮夸吹牛,秦钟震认为老翁实事求是。相约往访,才知道老翁生有十女,嫁了十个穷女婿,十女为“万金”,十个女婿为“五子”。我国名川大山,园林庙宇名联妙对千古咏叹不绝。构思巧妙,寓谜于联,笔墨极少,韵味无穷。历代文人学士并不因对联之短而薄之。可见作为文学艺术,并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意境和情趣。谜与联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考究起来,对联只不过谜中一二个谜格而已。为什么人们却给谜以冷遇呢?因此不妨提出几点浅薄的建议:
一、创办全国性的谜刊,对谜进行研究探讨和推广。
二、文联组织要把各地谜组人员吸收为文联会员。
三、多多举行灯谜创作会猜,切磋谜艺,交流谜作。
并在群众中大力普及灯谜知识,作为精神文明的一部分。
最后还应指出,灯谜创作虽然是门文学艺术,那么它和其他文学形式一样,本身也在不断发展之中。
(原载于1983年6月《山花谜苑》第一期)
灯谜概念琐谈
灯谜古代谓之隐语、蝆词、也称灯虎,是我国的国粹之一。
谜者,顾名思义就是回互其辞,使其昏迷。或体目文字,或图像物品,纤巧以弄思,浅察以缄辞。文欲婉而正,辞欲隐而显。可见谜语是由隐语转化而成的。所以谜又称隐语或隐言。而蝆词就是隐言的意思。
因为是隐语,词要“隐”而义要“正”,制谜者往往要煞费苦心。既要合乎法门,又要避免庸俗;既要典雅不俗,又要避免浅薄无味,必须做到扣合贴切,一经揭出,人人叹服,甚至有“谈虎色变”之感。所以猜灯谜就要煞费苦心,不下工夫,很难“中”之,古人把灯谜比成“老虎”,称之为“灯虎”或“谜虎”,因此猜谜又叫“射虎”。灯谜堪称是我国文艺园中一朵奇葩,是我国独特的文字游戏之一,是一种别致的文学艺术形式,它的艺术效果主要表现在娱乐作用和审美作用,有的带有感情色彩和思想倾向的灯谜还具有教育作用。正因为如此,所以灯谜又称为“文虎”或“诗虎”。
灯谜与谜语,现已混为一谈,其实概念不同。灯谜基本上是文义谜,它常常依据汉语中字与词的形、音、义复杂多变的特点和内在的文化规律,采用形象的说法来暗示、隐喻事物。例如“重”字,其形为“千里”两字合成,其音可分为“chóng”和“zhòng”,其义即为“重复”和“重量”之别,常为文义谜的制作素材。
又如“螳螂”按灯谜徐妃格,谜面为“母与子”以“堂”扣“令堂”,以“郎”扣“令郎”极为贴切。但如作为谜语,则谜面应为“肚大脑袋小、胸前舞双刀,别看样子笨,捕捉害虫本领高”。可见前者以“堂郎”这一简略词组转化为“母子”一词,义似委婉,却正确;辞虽隐秘,却明显,而后者则着重于形态与功能的描述。
因此,灯谜是“文义谜”,谜语是“形象叙述谜”。文义谜一般以文字书写悬于灯上,形象叙述谜大多以语言形式表达在口头上。当然口头语言也可用文字抄挂于灯上。同样道理,在日常生活中,文义谜也可用口头表述出来。但是不管如何,它们的区别仍然在于“文义”和“形象叙述”的不同。还应指出,字谜中有一种是语言形式表叙其形状、结构或物征。如“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把“一”字通过四句话反复说清(如用文义谜,则可简化为“生旦丑末”)。所以严格说,语言表达的字谜应属于谜语的范畴,不过实际上它已走入灯谜的行列。我们又何必深加追究呢?
(原载于1983年12月《山花谜苑》第二期)
漫谈灯谜的情趣
猜谜是我国古代一种高尚的文娱活动。每当佳节良宵、或游神赛会,往往以猜谜助乐,自春秋以来,历数千年而不衰。至今我国城乡每逢佳节,街头巷尾张灯结彩,搭起“谜棚”,灯谜爱好者围聚棚下,认真思索,反复琢磨,一旦猜中,兴高采烈,甚至喜极欲狂。《红楼梦》“暖香坞雅制春灯谜”之景不难想象。但是,谜不仅在于“乐”,不仅在于节日游戏,更看中的还在于丰富人们的知识,启迪人们的思维,提高人们的文学素养,调剂人们的身心。因其辞文精朴洗练,言近旨远,庄谐并蓄,雅俗共赏,制谜者与猜谜者心心相通,闷葫芦一揭开,顿时妙绪环生,趣味盎然。
谜者,迷也。迷于隐,在于言,也在于逻辑。谜正是利用这一特点作为“面纱”,往往谜面写的是一些事实,但经过顿读、别解、逻辑分析后就变成另一件东西了。如:“墙报”猜成语“作壁上观”,即“作,壁上观”,这是顿读和别解。再如:“斗杀西门庆”猜“武汉大雪”,这是别解和逻辑分析。
顿读、别解、逻辑分析都是“谜法构成”。单纯靠一种谜法构成的灯谜是很少的,多数灯谜是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谜法综合体。制谜者把谜底的一句话经过“逻辑分析”,变成另一句伪语。而猜谜者就须把谜面经过“逻辑分析”还原过来。一条佳谜,一经猜中,创作者的快乐便油然而生,这就叫乐在其中,猜中者则乐在其“中也”。猜谜者要善读谜面,善于逻辑推理,善于运用知识,善于知己知彼,善于应变联想,善于学习、攻关,知难而进,揭其葫芦,挖其“老底”,一语道破,一矢中的,因而也乐在其“中”了。这“乐”非同一般。灯谜佳作,一经揭底,“妙处难与君说”,如好诗,如甘醇,如香茗。诗重意境,谜重谜味。灯谜的情趣就在一个“味”字。要求达到浓香扑鼻,余味无穷。
清代翰林纪晓岚伴乾隆出游,乾隆出“两碟斗”,纪晓岚对“一瓯油”。这是遥对格之谜,底与面扣合贴切。
不想乾隆忽然转口:“我是说两蝶斗”,纪晓岚也随声而应:“我刚才是说一鸥游”。他们把遥对格通过谐音转化为另一遥对格,真是耐人寻味。“独揽梅花扫腊雪”猜电子名词“音调谐”,谜面叙情写景,谜底一揭,曲折迷离。“丛树青山如翡翠,新霁暮气幻云霞”猜《红楼梦》人名二“林黛玉、晴雯”,丛树为“林”,青山为“黛”,翡翠扣“玉”。新霁扣“晴”,暮气幻云霞扣“雯”。这一谜面使人的思维进入了一幕人间仙境的画廊,而谜底猜中后给人如吃了一枚咸橄榄,回味生津。
泰山上斗母宫边有株“卧龙槐”,附近石壁上刻“虫二”两字,旅游者停立猜想,终于悟出谜底是“风月无边”。情景交融,令人流连忘返。字谜“怎个心儿,上下不安,东飘西忽”射字“作”,更是起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艺术效果。
这种文字上的七巧板犹如“魔方”千变万化,既有迷惑性,又非悬崖绝路无路可寻。一谜一解,一虎一中,前者故谜,后者能悟,珠联璧合天衣无缝。这是文学娱乐,在乐中寓智、寓思、寓义、寓教育。所以说,灯谜的重峦叠嶂,迂回曲折和迷悟结合,产生了强烈的艺术魅力,构成了灯谜的情趣。
(原载于1984年6月《山花谜苑》第三期)
戏剧悬念与谜趣琐谈
谜语被人们视为“雕虫小技”,几千年却能兴旺不衰,其生命力在于“谜趣”。谜趣是怎样产生的呢?除了它本身的谐隐、幽默等特点外,我们不妨从与其他艺术形式的相关中,借助戏剧的“悬念”来进行探索。
悬念是戏剧的表现手法之一。在故事情节展开中,剧作者常运用“悬念”这一创作技巧,造成观众心中的悬念。并使剧情发生意料之外的戏剧性变化,从而增强戏剧的曲折性和震撼力。从技巧说,如果把整部戏看成是由许多小悬念所组成的大悬念,它们一环紧扣一环,把戏剧推向高潮,那么观众就是在一个个悬念中获得艺术享受。凡遵循“戏剧律”的文学艺术或表演艺术,都必须善于运用悬念这一创作手段。相声在解“包袱”时,擅长利用悬念,使一个个“包袱”解开,风趣而又幽默,大出听众意外,爆发出奇妙的艺术魅力。
谜语的情趣之产生与戏剧的悬念效果息息相关。尤其灯谜,创作手法与“悬念”十分吻合。众所周知,灯谜乃谜语中的文义谜,用于文学范畴,在遣词造句炼意等方面都是文学创作的一部分。但它与其他文学形式不同,艺术效果必须通过群众性的猜谜活动才能完成。戏剧、小说等文艺作品欣赏时,观众在作者的“导游”下领略和解开悬念,处于“从动”地位,而灯谜虽划定一定的范围,猜者必须展开广阔的思索空间,捕捉与筛选各种底材,“主动”地参与完成艺术过程,最后达到与谜作者“心心相印”,得到艺术享受。因此,为使人们展开更大的思维天地,灯谜作者必须在猜者心中造成更强烈的悬念,并利用灯谜的诙谐、曲折使其大出意料,从而达到妙不可言的效果。
可以说,灯谜的创作过程正是制造悬念的过程。谜作者将底或面通过结构的巧变、字义的精转、声调的妙换、标点符号的灵动或暗拟等等手法,使面或底扑朔迷离。一则则灯谜就是一个个悬念。为了解开悬念,人们跃跃欲试,推心置腹、搜肠刮肚,一次又一次发生错觉,从而更撩得心往神驰,兴致倍增。及至闷葫芦解开,虽然幡然大悟,却因“意外收获”而欣喜欲狂,细细品味,更觉口颊生香,其乐无穷。因此,无论用何种法门制作的灯谜,关键在于是否善于制造“悬念”,并且要悬得巧而雅,新而健,不露马脚,不留刀痕斧迹,不冷僻晦涩,不画蛇添足,却又能使人入迷,把人们的思维引向“意外”。为此,戏剧的悬念与灯谜的情趣之间的关系可以概括如下:
凡谜必悬,悬而生念,念出意外,外得出奇,奇而生趣。
谜作中许多直解式的、注脚式的灯谜,虽然也讲究扣合,但其通病在于似悬非悬,何“念”之有?故而一目了然、苍白无力,味同嚼蜡。正如戏剧创作技巧是由许多大小悬念所构成,那么换句话说,戏剧情节自始至终都是谜。为避免“大团圆”结局的俗套,剧作者往往把结尾处理成一个永久的悬念,使其成为观众心中永远的谜。
诚然,戏剧或小说等有充分的篇幅,可以着墨于创造人物性格、生活侧面甚至描绘整个时代。而灯谜片言只语短小精悍,其着眼点在于“趣”,并从趣中寓乐、寓教、寓智。遗憾的是,人们往往因小失大,或只看到它的文娱性而忽视它的文学性。从创作技巧角度看,戏剧的悬念溶化于整个戏剧中成为艺术的自然组成部分。灯谜则作为独立的悬念游离于群艺中而遭受“降格”。殊不知,两三千年来,中华谜学历经千锤百炼,至今已形成完整的体系、严密的结构、独特的风格、无穷的活力。
那么,灯谜艺术何时能进入文学艺术的伊甸园呢?这正是谜界心中共同的悬念。
(原载于1990年9月《山花谜苑》8、9期合刊)“双谜”诌议八闽竹(折)枝诗渊源久远,闽都“诗钟”更是独步骚坛,驰誉海内。数百年来,闽都诗社吟馆,鸣盛不衰。在茁长折枝诗的沃土上,滋育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灯谜奇葩---福州双谜。据著名书画家、诗人潘主兰先生言,抗日战争前,福州工律绝,折枝者中多兼工“双谜”
能手。潘老先生早年也创作过许多“双谜”,无奈岁月蹉跎,惜未能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