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褚沛还坐在那个皇位上,她就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再重复一遍前世的噩梦。
可是那个人却是褚易安的父亲,褚琪枫的祖父。
要他们去主动对皇帝下手,有悖伦常,也太过残忍。
这个念头已然是在褚浔阳的心中徘徊许久,只是她一直不敢说,怕为此而凉了褚易安和褚琪枫的心。
褚琪枫愕然的看了她半晌都似是出于震惊之中,好半天,他才是一甩头恢复了神智。
“浔阳!”不可思议的倒抽一口凉气,褚琪枫一个箭步上前,脸上表情调节半天,最终也还是有些难以控制。
他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妹妹脸上冷然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而缓慢的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中了毒,毒入骨髓,本来就是病入膏肓。”褚浔阳道,语气平静而无一丝的情绪波动,“眼下朝中局势纷乱,唯有父亲坐上帝位,对我们来说才是最为一劳永逸的自保之法,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而今天这样的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
“浔阳!”褚琪枫的目光凌乱,不知道该在何处落点。
面前的褚浔阳,给了他一种完全陌生又震撼的认知——
他了结褚浔阳,知道她也是个感情至上的人,可是现在她会主动提及要对皇帝下手,那就说明——
她的心里一定是有了某种认知!
她没有把皇帝做亲人看待,根本就没有将龙椅上的那人视作自己的祖父。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褚琪枫脱口道,语气无法掩饰的带了几分急躁。
褚浔阳的心中一动,皱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
褚琪枫一惊,恍然察觉自己失言。
“没——”他掩饰性的往旁边走了两步,移开视线,定了定神才勉强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只是——”
褚浔阳笑了笑,倒也不曾深究,道:“我也只是暂且这么一说,哥哥要是觉得不妥当,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下楼。
“浔阳!”褚琪枫扬声叫住了她。
褚浔阳回头,面色如常,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褚琪枫看着她笑容明媚的脸庞,目色深沉,然后举步走过去,道:“你留在这里吧,宫里那边——我过去!”
褚浔阳一愣,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
褚琪枫便是唇角微弯,露出一个笑容,抬手替她拢了拢身上披风道:“你这样擅自出入宫门多有不便,还是留在这吧!”
说完却是全不等褚浔阳点头就大步下了楼梯。
褚浔阳愣在当场,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待到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下面已经听到褚琪枫沉闷的喝了一声,“驾!”
褚浔阳一个激灵,赶忙回身奔到门楼边上,俯瞰下去,褚琪枫已经带了一对侍卫绝尘而去。
她一直都知道褚琪枫疼她,却也不曾想到他会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弑君?杀亲!
这其中任何的一条,都足够他受千夫所指!
这样的事,她做了是有名无实,可是褚琪枫——
不可以这样的!
褚浔阳抿抿唇,飞快的转身奔下城楼。
等在下面的桔红和浅绿赶忙迎上来,大为不解,“郡主,您这是——”
“我有事!”褚浔阳道,头也不抬的翻上马背。
“那这里怎么办?”桔红道,忙往前拦了一步。
这是个多事之秋,如果之前的计划和估算都没有错的话,稍后这里也必定是要有事发生的。
褚琪枫和褚浔阳相继离去,这里就势必要留下一个破绽。
“你们留下,带人给我守死了这道城门,不管是什么人,宵禁以后就再一律不准出入。”褚浔阳道,言简意赅的吩咐,话音未落已经一扬鞭,朝着褚琪枫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夜风清冷,拂面而来,让人分外的警醒。
褚浔阳稍稍压低了身子伏在马背上,一路策马狂奔,刚刚拐过两条街巷,忽而觉得周遭的环境有意,虽然没有察觉明显的迹象,她也瞬时心神一敛,警觉的又再将身形压低防备。
两边都是高矮不定的民宅,大致的扫略一眼,却没有见到任何的可疑。
两侧房屋墙壁的阴影打下来,地面上一片漆黑。
就在褚浔阳心里生疑的同时,却是听闻座下战马悲鸣一声。
同时,她也跟着身形不稳,直接往前摔去。
身子凌空翻出去的一瞬,褚浔阳集中自己的目力听觉,映着月色,赫然发现这里长约一丈的距离之内竟然满地都是闪着幽光的特制长钉。
钉子锋利,上面幽蓝光芒乍现,明显是涂了剧毒的,密密麻麻洒了一地。
褚浔阳的身子凌空,千钧一发之际,反手抽出短靴里面藏着的匕首,在将要落的瞬间将那匕首往路面上一插,然后借力身子往外一翻。
同时,另一只手自袖子里甩出软鞭。
她原是想要去卷巷子一侧飞起的一处屋檐。
可是藏在暗处的人却是不能看她轻易脱险,从那街角的暗影里飞纵而出,横刀就要去斩她的软鞭。
褚浔阳的目色微微一凝,立刻放弃那处飞檐,手下吐力的方向一变,却是直接卷住那人的腰身。
那人的刀挥舞在半空,想要撤回去自救已经晚了,身子一个踉跄,紧跟着就是凄厉惨嚎一声扑倒在地。
恰是被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长钉刺成了筛子。
褚浔阳借着卷在他身上的鞭尾发力一扯,刚好凌空从那片钉子阵上方掠过,气定神闲的踩着那人手脸发黑的尸体从容的走了过去。
她面上表情云淡风轻,没有一丝一毫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时候的恐慌和愤怒,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悠然冷笑。
那钉子上面涂抹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是以那人倒下之后就再连一点的动静也没有了。
钉子阵的另一头,她的马也毫无生气的躺倒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