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象,如果当初他的生命中不曾有梁汐其人出现过,他的人生将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再怎么的波澜不惊,再怎么的仕途坦荡,再怎么样的妻妾环绕圆满惬意,一旦缺失了她的存在,似乎——
他也就不是他了!
那一段感情,虽然最后无疾而终,却是他这一生里最鲜明的一抹亮色,永远都不会消褪。
其实从心底里讲,他也只是惟愿褚浔阳能够平淡幸福的过一生的,他也不是不可以在她还不及品尝情之为物的时候到来之前给她寻一门安稳平顺的婚事,让她遵从着“父母之命”嫁过去安享太平。
可是——
他却更不想违心的去操纵她的人生。
当初梁汐的所有都被她生在皇室的身份和使命死死的束缚,从私心上讲,他是愿意纵容褚浔阳,让她可以肆意而自在的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以弥补梁汐那身不由已的一生之中所有的遗憾。
对他心里的想法,曾奇是十分清楚的,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言,直接将话题岔开道:“主上,那这一次侧妃娘娘的事——”
虽然罗皇后是有理由也有动机对方氏下手的人,可褚易安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全信的,只是一番的明察暗访之下——
罗二夫人的死因没有丝毫破绽,种种迹象都显示出她的确是畏罪自杀。
而罗皇后的寝宫那里,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外人做手脚的迹象。
所以哪怕是心里有所怀疑,到了这会儿基本也有了定论了。
想到罗皇后,褚易安就是眼神一黯,不过随后就飞快的掩饰了,沉吟道:“回头等方氏醒了听她自己的意思吧,她愿意留下就留下,想回慈修庵就送她回去,先养好了身子再说。”
“是!”曾奇点头应了,心里却是明白,方氏会留下来的几率并不大。
这边没了什么事,曾奇也就先行退了出去。
前院的事褚易安没管,仍是关起门来继续做他自己的事情。
褚月宁的婚期近了,这几天就在裁制嫁衣,褚浔阳过去帮忙选了几个花样,姐妹两个正在说这话呢,桔红就从外面寻了来,道:“郡主,侧妃娘娘醒了,您是不是先过去看一眼?”
“母妃醒了?”褚浔阳眼底的神色波澜不惊,面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提了裙子起身道:“走吧,过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褚月宁也跟着站起来。
“不了,母妃这会儿身子虚,别吵着她,四妹妹的心意我替你转告了就是。”褚浔阳笑笑,握了下她的手,“回头等她大好了,四妹妹再去看她吧!”
对于那位总是冷着脸,连笑容都没有的方侧妃,褚月宁是打从心底里畏惧。
褚浔阳这样说了,她也就不坚持,亲自把两人送到大门口,就转身回了院子。
褚浔阳低头看着脚下路面,沉默着慢慢往回挪。
她实在是不想回去面对方氏,可又不敢做的太过分,否则就是对褚琪枫那里就没法交代。
默然的往前走了一段,不经意的略一抬眸,却见眼前竹青色的袍角一飘,随后空气里便有微弱的药草香气弥漫。
褚浔阳皱了下鼻子,抬头就迎上延陵君眸光璀璨的一双眼。
“咦?”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就恍然大悟,皱了眉头道:“你又装神弄鬼!”
就算延陵君把方氏体内残留的余毒全部引出来了,效果又哪里是那么立竿见影的?方氏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醒。
这么一想,褚浔阳就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延陵君却是兀自笑的轻缓,不以为然道:“我要走了,你不亲自送我出去我不甘心的,好不容易来一趟。”
褚浔阳抿着唇角笑。
延陵君心里虽然还憋着一口闷气,但是见到她的笑容,心情却是瞬间好了大半,也跟着笑了笑,转身的时候小指顺势一勾,轻车熟路的又在袖子底下勾了她的手指。
“被人看见了呢!”褚浔阳面上一红,急急的就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
延陵君回眸看她,眼底眉梢的笑容就越发绚烂起来,倒也没再坚持,只含笑弹了下她额前刘海,唇角牵起的笑容宠溺,轻声道:“那走吧,送我出去!”
他惯常不随时随地耍流氓的时候褚浔阳也懒得和他计较什么,就跟在他身后神色如常的往前面的拱门方向行去。
延陵君的步调轻缓,又似乎透着十二分的惬意和欢快,行走间却是眉尾挑起,不动声色的往侧后方某处隐蔽的回廊底下瞄了一眼。
然后唇角翘起的弧度就越发深刻了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了园子。
那边的回廊拐角处,罗腾的脸色已经在无形之中无声的变了数变,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也暗暗的捏了起来。
延陵君方才的动作逾矩,褚浔阳虽然甩开了他,却并没有真的动怒,两人反而十分默契的又走了一道儿。
这样的默契,又这么容易达成共识,不用想也知道两人之间两人之间私底下的关系似乎已经超出了他预料之外的亲密。
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是失落还愤怒,只是发涩又发苦。
不管现在他在和东宫的关系上占了怎样的优势,但是迟来一步就是天然的劣势。
毋庸置疑,延陵君是故意叫他看见方才那一幕的,以最现实又最直接的方式给了他最强有力的回击。
就算他之前在口头上占了上风,终也抵不过地方的先入为主。
想着,罗腾就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抬头,刚好褚琪枫去看过了方氏正要回前院。
“罗世子!”褚琪枫的神色淡淡,不热情也不疏远,却是礼貌的让人心里微微的不自在。
“郡王爷!”收摄心神,罗腾赶忙迎上去一步,调整了表情,笑道:“既然你府上事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正准备去跟你辞行的。”
“嗯!”褚琪枫点头,也不挽留,只道:“我母妃正在病中,有怠慢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