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明白!”褚琪枫颔首。
“嗯!”褚易安自案后起身,举步过来,错过他身边的时候就还是脚步一顿,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道:“芯宝的事,你也看着处理吧。如果不耐烦把荣程昱留在这里,就趁早定了日子,打发了他走。反正再过几天就是年关,婚期怎么都得延迟到年后去的。”
“嗯!”褚琪枫应了,面容平静,就是眼波也全无半点波动。
褚易安看在眼里,本来已经逼着自己咽下去的话就再度冲到嘴边。
“琪枫——”他轻轻的叹息一声,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年冷峻的脸庞,“有些话,我原是不想说的,可是你这处事的脾气,真的是和你母亲如出一辙。”
褚琪枫被他压在手下的肩膀突然剧烈一震,眼中也瞬时涌现一种惊讶又震惊的情绪,脱口道:“父亲——”
褚易安看着他,片刻之后,就移开手掌,举步往旁边踱步。
“以前我总觉得芯宝那般刚烈的性子是得你母亲真传,可是她却不会压制自己的脾气,之前她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她想要循着自己的本心去坦荡洒脱的生活,可你和你母亲,却只甘愿画地为牢,只用理智去约束自己脚下要走的路。你可能不知道,哪怕是到了今天,我对你母亲也依旧没能完全释怀,有时候想起来,我会宁愿告诉自己,其实她是真的从未对我有情,这样念念不忘的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爱却又不得不陌路天涯的苦,她不知也罢。可是现在,我却更不知道该是要如何宽慰你。”
希望她的心里有他,不叫他一生的痴念错付,却又不忍想象曾经她每每雍容平和的笑容之下,也是揣着如同自己这般痛苦思念的心。
这么多年,哪怕是早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却还总是一个人执着于这个爱或不爱的答案中间徘徊不定。
如果说梁汐的事,他还能因为自己的不知而自欺欺人,那么现在面对褚琪枫——
就只剩深深地无力了。
褚琪枫坐在那里,眉头深锁,看着他明明挺拔但感觉上却是无限沧桑的背影,心里突然刺痛的厉害。
要掩埋自己的感情,一辈子的思而不得,这么一段久远的光阴,从来就是他不敢去设想的。
可是除了这样,他别无选择。
“父亲!”褚琪枫的心情恍惚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起身,看着褚易安的背影道:“是心有灵犀还是一厢情愿,有那么重要吗?一个人的心情就永远都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不是浔阳迫我至此,也不是她对我有所要求,我的感情,或者是我要做的事,这全都是我一个人需要负责的。你虽记挂了我母亲那么久,最后不也还是没有强留,放了她走吗?我不觉得这是负担,所以以后请您也不要再为此介怀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褚易安转身,看着那少年脸上诚挚又认真的表情,终还是苦涩一笑:“我不留,是因为我知道留不住。”
因为留不住,所以一生痛苦的放不下。
就算只是一厢情愿的感情,但那种为爱一个人而痛苦折磨的心情却还是真的。
褚琪枫用力的抿着唇角,许久之后,他缓缓的往旁边别开眼睛,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口的必要。”
他的意志那般坚决。
褚易安的本意也并非是要劝说他去横刀夺爱,一番语无伦次,只因不忍看他此番压抑之下会受的苦。
“既然你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了,那就好!”最后,褚易安道,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你忙吧,我先走了!”
他举步朝大门口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止了步子回头,“哦,对了,罗国公府,你准备如何处置?”
以罗国公的所为,是绝对不能被揭过不提的,哪怕只是曾经,他褚琪枫的手下,也绝对不会宽容一个曾经的背叛者。
“之前我答应罗思禹会网开一面,只将他罗国公府夺爵,贬为庶民,不再追究其他。”褚琪枫道,就事论事。
但罗腾的死,却让此事又出了变故。
褚易安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那现在呢?”
褚琪枫抿了抿唇角,然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坦言道:“我在等消息!”
褚易安的目光一深——
果然,这个孩子的算计步步到位,不留漏洞。
“嗯!”褚易安点了点头,也觉得没有再插手的必要,才要继续往外走,就听殿外蒋六高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父子两个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进来!”褚琪枫扬声道。
蒋六推门进来,先给两人拱手施了一礼,然后神色凝重的看向了褚琪枫道:“方才罗国公府的罗大小姐命人过来报丧,说罗国公罗炜自戕了!”
堂堂罗国公暴毙,这算是件大事了。
褚易安父子却是平静如斯,谁都没有大惊小怪,甚至于连一星半点震惊的表情都无。
“人死了?”褚易安问道。
“是!”蒋六回道。
蒋六还等着他继续追问死因,不想褚易安却再就一句话也没多说,只对褚琪枫道:“你处理吧!”
说完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殿下!”蒋六心里奇怪,待他走后就又看向了褚琪枫。
“他怎么死的?”褚琪枫转身绕到桌案后头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说是听闻罗世子的死讯之后,悲痛欲绝,当众撞了柱子!”蒋六回道,自己心里思忖着,又再补充,“他自己的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罗世子会死,多少是受了他的牵累,受不了这个打击也在情理之中。”
褚琪枫的面上全无动容,随手翻开一份折子查看,冷冷道:“没什么奇怪的,罗腾会突然挺身而出的本意,就是为了逼他去死的,就算他今天不是当众撞了柱子,随后也会服毒或是悬梁,总归是必死无疑的。”
蒋六对这其中的弯子一时半刻还是绕不过来。
褚琪枫却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你下去吧,罗家的事暂时压一压,不用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