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她一再的对他避让不见,这一次又是有意为之。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褚琪枫的心头滋味还是无比苦涩。
一旦她要远嫁在外了,或许他们之间就是经年不见了,可是这最后一点可以彼此相处的时间也都这样浪费糟蹋了,心里就更是空落落的,难受的厉害。
心中万般思绪起伏不定,褚琪枫的面上还是非常冷静,只失神了一瞬就把马鞭扔给蒋六,徒步往内宫的方向走去道:“不了!她既然已经出发了,我就不再耽误她的行程了,曾奇你先回父亲那里去吧,我去畅鸣轩换件衣服再过去。”
他的语气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者火气。
曾奇看着他大步行去的背影,最后也唯有无奈的一声叹息,只能先回了御书房去给褚易安回禀褚琪枫归来的消息。
从褚沛还在位的时候,褚易安就有专门安排了人手搜集朝中大小官员的相关资料,审核观测其人品和政绩,后来他离京的这段时间,褚琪枫就更是加大了力度,几乎将每个人都查了个底掉。因为准备充分,所以这一次的清洗十分顺利。但凡是有可能被褚琪炎拉拢,或是在政务上面居心不良假公济私的官员,无论官位高低,一律都被整饬了一顿。
那些犯官暂且都被褚琪枫扣在了牢里,彼时褚易安正在逐个阅览相关卷宗,并且正式给出发落他们的圣旨。
他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听到曾奇的脚步声也没抬头,只随口问道:“是琪枫回来了?”
“嗯!殿下说南河王府方面的事情已经彻底了结了,他去换了衣服就过来复命。”曾奇道,把端进来的参茶拿过去送到他的手边,“横竖人都已经按下了,要处置他们也不急在一时,主上您也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先歇一歇吧!”
褚易安没有拒绝他送上的参茶,暂时搁了笔,捧了茶碗在手慢慢的喝,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芯宝她——”
“唉!”曾奇叹一口气,“殿下回宫之前小公主就已经直接出宫了,宫门的守卫说,一刻也没耽搁,直接点兵上路了。属下也是不放心,刚才特意等在宫门那里和小殿下说了,他却也没说去追。”
褚琪枫如今的这个样子,总叫他心里隐隐不安,不时的就会想到当年因为痛失所爱而万念俱灰的褚易安。
“其实就只个误会吧,小公主这样连着几次对殿下避而不见,殿下他——”曾奇说道,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渐长的缘故,近来他是越发的喜欢长吁短叹了。
褚易安与他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的?
“放心吧,琪枫他不是我!”苦笑一声,褚易安道。
曾奇诧异的扭头看他。
他手里捧着茶碗,目光定格在这宽敞大殿当中的某一点,脸上满满都是自嘲的意味,过了一会儿,方才有感而发道:“至少——芯宝她还活着!琪枫他的性格,像他母亲,他的脾气有多固执,用心上面就会有多坚强。既然是一早就定了心意,不会动摇芯宝的心,或是阻碍她的脚步,那么在他的面前就没有任何的障碍能够影响到他。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你也就当不知道好了。他不是个担不起责任的孩子,一切就都由着他,让他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在爱而不得这件事上,褚琪枫的确是和当年的他极为相似。
可是在性格上——
他却更像梁汐,强势又坚定,永远都理智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抑或是要走怎样的一条路。
当年她因为国仇家恨,从一开始就将他拒之千里,此后数年,世事变迁沧海浮沉,也从不打破自己给自己树下的结界,干脆利落的从他的人生中隐退。
而如今,褚琪枫分明是已经定了要送走褚浔阳的心,即使爱,也终将成为困死在他心里的禁忌,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都不会再说出口了。
他这样的举动,看似疯狂,却被惊人的理智彻底约束,只要褚浔阳还活着一天,他的感情和他的身心就都不会失控,就如是梁汐当年那般,即使不用守着感情,也能一路平安稳妥的走下去。
这样的人,看似无情,又最是痴情,看似痴情,又最是冷酷。
却又偏偏——
这个人,是他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
这一段所谓感情,虽然是褚琪枫自己主动的一手掐断,可是作为父亲,褚易安看在眼里,心中也跟着生出许多的不忍和感慨。
现在的褚琪枫,已经是任何人都劝不住的了,何况——
这件事,也没人有办法开口劝他。
曾奇发过了牢骚,最后也是无话可说。
褚易安喝了茶,才刚把茶碗放下,外面褚琪枫就推门走了进来。
“父亲,您一直没有休息吗?”褚琪枫道,看到他眼中血丝,眉头隐约似是皱了一下。
“刚和曾奇说了两句话,正准备去!”褚易安道,对他招了招手,“先坐吧!”
“是!”褚琪枫在下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先是言简意赅的对他交代了一遍相国寺里发生的事,最后又道:“这件事,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大肆渲染,或是去追究什么了,褚易民父子去了也就去了,我不会替他们遮掩什么,但同样,也没必要在他们身后再去追究计较什么了。这一次的动静做的很大,就算有人要背地里揣测议论,但是过一段时间,等到事态平息,也会很快淡忘了。”
这连日里的一番动作,他们父子的唯一目的就是夺权和整肃朝纲,要把这座帝国江山完全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褚琪炎虽然是最大的一块绊脚石,但他们此举,却不只是为了摧毁他羞辱他的。
和皇权天下比起来,那些所谓的宿仇恩怨,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根本就不值得再被念念不忘的追究记挂。
“嗯!你既然已经有了注意,就都照你的意思去办吧。”褚易民点头,扫了眼桌上堆垒了大半张御案的奏折,“这些折子我也批复了九成下来,剩下的,你一会儿再大概的翻翻,这些事也不宜再拖延,该办的都尽快办了。”